蘇然把手機屏幕合上，手指在邊框輕輕敲了兩下。屋里安靜得能聽見主機風扇低轉的聲音。張峰靠在墻邊，手里捏著干擾器，眼神還盯著門縫那條細光。

“等夠了。”蘇然忽然開口，“再躲下去，他們真以為我們嚇破膽了。”

張峰抬眼：“你打算干啥？沖出去喊‘我在這兒’？”

“比那更狠。”蘇然咧嘴一笑，順手拉開桌下抽屜，翻出一個舊充電寶，“直播。”

張峰一愣：“現在？你瘋了吧？剛才那條‘你已被標記’還熱乎著呢。”

“正因為它熱乎，才得播。”蘇然一邊接線一邊說，“越是這時候越要讓他們看見我泡面加蛋、打哈欠摳腳，越無聊越好。誰會盯一個天天曬午飯的傻主播？”

他按下電源鍵，補光燈亮起，暖黃的光照在臉上。張峰看著他調試鏡頭角度，動作熟練得像從前那些沒人看的日子從沒斷過。

“你真能裝沒事？”

“不是裝。”蘇然調整麥克風位置，“是告訴他們——我不怕。”

設備啟動，屏幕跳出直播界面。人氣值顯示為零，打賞能量靜止不動。他點了“模擬推流”，畫面開始運行，但實際并未上傳。這是上一輪掃描后加的保險：先用離線模式走一遍流程，確認無異常再接入熱點。

三分鐘后，蘇然插上加密熱點，切換信號。直播間人數緩緩跳動，從個位數開始爬升。

第一條彈幕冒出來：主播終于回來了？

緊接著是第二條：還以為你被外星人抓走了。

蘇然笑了，對著鏡頭擺手：“各位久等！不是被抓，是被房東追債，三天沒敢開直播，怕你們看見我啃方便面心疼。”

彈幕瞬間炸開：哈哈哈真實主播瘦了上次看你臉色不對，出事了？

張峰湊過來小聲問：“這么直接提臉色？不怕露餡？”

“不提才可疑。”蘇然低聲回，“老粉都記得我那天狀態不對，越遮掩越像有問題。不如自嘲到底。”

他順手剪了一段預錄花絮放上去——鏡頭劇烈晃動，配著夸張音效，畫外音模仿系統提示：“警告！檢測到主播智商跌破臨界值，建議立即停止做飯行為！”畫面里是他煎蛋時鍋鏟飛出去的慢動作回放。

彈幕笑倒一片：這水平確實該禁廚建議改名叫‘廚房殺手日常’

張峰忍不住探頭入鏡：“別光說我，你也一樣。”

蘇然扭頭看他：“哎喲，這不是我兄弟嗎？今天怎么有空來蹭鏡頭？”

“來看你有沒有餓死。”張峰一本正經，“順便監督你別把房子點著。”

兩人你一句我一句，節奏自然。直播間人氣迅速回升，打賞也開始飄起小額金幣。每收到一筆，系統輕震一下，流量點緩慢增長。

蘇然吹了口琴，一首流行歌被他吹得七拐八歪，調子全無。觀眾樂瘋了，紛紛點歌挑戰。他干脆讓張峰隨機抽id，抽到誰就唱誰點的歌。

“下一個——‘愛吃香菜的小王’。”張峰念完抬頭，“他說要點《星辰大海》。”

“完了，這是要我命。”蘇然作勢抱頭，“這首歌可是我的滑鐵盧。”

但他還是拿起口琴，剛吹兩句就被張峰打斷：“停！這哪是星辰大海，這是泥石流決堤。”

彈幕刷屏：建議加入非遺項目：失傳的跑調藝術主播考慮轉型說唱嗎？節奏感全靠自由發揮

笑聲不斷，氣氛輕松得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。蘇然知道，這一刻的熱鬧，不只是為了粉絲，更是演給某個看不見的眼睛看。

直播進行了近一個小時，熱度穩定在日常峰值。他宣布最后一輪抽獎，獎品是自己簽名的泡面叉子。

“明天同一時間，繼續曬午飯。”他笑著揮手，“不見不散。”

點擊“結束直播”的瞬間，蘇然手指一頓，動作沒有遲疑，但眼神變了。

他緩緩放下手，沒說話，也沒動。

張峰察覺不對，剛想開口，卻被他抬手制止。

屋內燈光依舊明亮，設備陸續關閉。主機風扇轉速降低，發出輕微嗡鳴。窗外街道安靜，路燈照著空蕩的路面。

可蘇然清楚感覺到——脖頸后側微微發緊，像是有人隔著很遠，輕輕呼出一口氣。

他沒轉頭，呼吸保持平穩，眼角余光掃向右側窗戶。

三點鐘方向。

樓頂邊緣。

那里本該只有夜色和瓦片，但現在，空氣有一絲極細微的扭曲，像熱浪上升時的波動，卻不帶溫度。而且，那波動的頻率，和正常氣流不一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