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然的手指從耳機上松開,輕輕擱在桌角。那層貼著皮膚的護盾緩緩淡去,像一層霧氣被風吹散,只留下些許涼意殘留在手臂外側。他低頭看了眼褲兜,飛鏢還在,金屬邊緣硌著大腿,提醒他剛才不是在演什么橋段。
彈幕還在刷屏。
“主播你背后那幅畫是不是動了?”
“我發誓我看到墻縫里冒煙了!”
“剛才那一秒斷流,是不是有人攻擊信號?”
蘇然沒急著回應。他盯著攝像頭,眼神沉了兩秒,忽然咧嘴一笑:“家人們,今晚這節目效果,值不值一個火箭?”
話音剛落,彈幕炸出一片“值”字,夾雜著“主播你命真硬”“這都能扛住”的調侃。他看得想笑,又有點想嘆氣——這些人不知道他剛剛離翻車有多近,但他們也沒跑,反而越湊越近。
耳內通訊器傳來一聲輕響,張峰的聲音低低地鉆進來:“你還真敢繼續播?我以為你會先撤到安全屋?!?
“撤?”蘇然靠回椅背,翹起二郎腿,“我椅子還沒坐熱呢,哪兒也不去?!?
“你知道剛才是什么級別的手段嗎?定向鉆孔、催化粉塵、遙控飛鏢,這不是街頭混混鬧事,是專業團隊作業。他們下次可能直接切斷整棟樓的電力,再給你來個‘意外火災’?!?
“那就讓他們燒?!碧K然抬手點了點屏幕,“只要網不斷,我就能播?!?
張峰沉默了幾秒,“你不怕?”
“怕啊。”蘇然坦然點頭,“剛才那一鏢飛出來的時候,我心跳差點撞破肋骨。但你要我現在關門停播,等于告訴他們——你們嚇到我了,我認慫了。”
他頓了頓,聲音壓低了些:“可我不想認?!?
房間里安靜了一瞬。只有電腦風扇輕微的嗡鳴,和遠處隱約傳來的電梯提示音。
蘇然伸手摸了摸桌底,確認飛鏢還在兜里。然后他站起身,活動了下肩膀,走到墻邊。那幅風景畫還掛著,畫框邊緣的裂痕清晰可見。他沒遮沒掩,手指順著裂縫滑過,像是在確認某種存在。
接著,他把畫摘了下來。
墻面露出一道細長的劃痕,像是被人用尺子比著劃出來的。他盯著那道痕跡看了幾秒,轉身從抽屜里翻出記號筆,在畫框背面寫下三個字:我不走。
筆跡粗黑,力道重得幾乎劃破木板。
寫完,他把畫重新掛好,正面對準鏡頭,退后兩步,打量了一下角度。
“完美。”他自自語。
張峰的聲音又響起:“你這是干嘛?立碑嗎?”
“差不多?!碧K然笑著坐下,“以后他們再來,先看看這行字。要是識字,就該明白——別白費力氣了?!?
“你就不怕激怒他們?”
“激怒?”蘇然挑眉,“他們本來就想干掉我,還用得著我特意去惹?與其偷偷摸摸躲著,不如大大方方告訴他們:人在,直播在,話也不少?!?
他說完,順手打開情緒值面板。數字還在漲,剛才那一波驚險操作帶來的觀眾情緒波動,讓數值蹭蹭往上爬。支持、好奇、緊張、興奮……各種情緒交織,化作實實在在的積分。
他看著那串數字,忽然覺得有點爽。
以前他直播,靠的是講段子、搞整活,觀眾樂一樂,打賞幾塊錢就不錯了?,F在倒好,挨一鏢、吹點粉、地板炸一下,觀眾反而更來勁了。這年頭,真是活得越危險,人氣越高。
“老蘇?!睆埛逭Z氣認真起來,“我不是勸你怕,是怕你太拼。你一個人扛著,遲早出事。”
“誰說我一個人?”蘇然歪頭看向攝像頭,“我背后有幾十萬人看著呢。你說他們算不算幫手?”
張峰沒接話,半晌才說:“你心態倒是穩了?!?
“也不是突然就穩的?!碧K然搓了搓臉,扯了下嘴角,“就是想通了——我以前怕窮、怕被房東趕、怕朋友看不起,結果綁定系統后,一場場直播下來,那些怕的事,一個個都過去了?,F在換了個新對手,難道我就該重新開始怕?”
他指著屏幕上的彈幕:“你看,有人問我‘主播你還好嗎’,有人刷‘挺你到底’,還有人猜下一關是不是要打怪獸。他們信我,我沒理由先把自己當逃兵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