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然撲出去的瞬間,手心擦過碎石堆,火辣辣地疼。他顧不上看傷,整個人往前一滾,終于在泥水里撈住了云臺。主機外殼濕滑,差點又從指縫溜走,他咬牙把設(shè)備夾在胳膊底下,另一只手撐地爬起來。
“還活著?”張峰沖過來,一把拽住他胳膊。
“死不了。”蘇然喘著粗氣,抖著手把云臺重新架好,“剛才那一下,差半秒就真成事故直播了。”
張峰翻了個白眼:“你這命是鐵打的?都快被雷劈成人干了,還惦記著鏡頭?”
“不是惦記鏡頭。”蘇然抹了把臉上的泥水,順手拍了下主機側(cè)面,“是惦記著那些還在看的人。”
信號燈閃了幾下,畫面重新穩(wěn)定。彈幕慢吞吞地飄上來:
主播你命真硬
剛才是不是飛撲救設(shè)備?
這敬業(yè)程度我服了
蘇然咧嘴一笑:“職業(yè)素養(yǎng)。再說了,我要是倒下沒人扶,至少得讓觀眾看見我是怎么倒的。”
張峰搖頭:“你要不說你是跟系統(tǒng)簽了合同,我都以為你中邪了。”
“等回去了你就懂了。”蘇然調(diào)了調(diào)耳機音量,“現(xiàn)在先幫我看看電池還能撐多久。”
張峰蹲下檢查電源包,皺眉:“進水了,電壓不穩(wěn),最多撐四十分鐘。”
“夠了。”蘇然抬頭看向前面歪斜的木門框,頭燈光束切開雨霧,照出墻上斑駁的“護林站”三個字,“走到這兒,本來就沒打算全身而退。”
兩人踩著積水往前挪,腳下全是塌陷的磚塊和斷木。蘇然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,小腿肌肉直抽筋,但他沒停。鏡頭晃得厲害,可推流一直沒斷。
“到了。”他在門口站定,抬起手臂,讓攝像頭完整掃過這片廢墟,“廢棄護林站,今晚最后一站。”
彈幕動了一下:
真到了?我以為你們半路就得撤
主播走路都在飄還堅持到最后
這波探險值回票價
蘇然靠著墻坐下來,腿實在撐不住了。他把設(shè)備放在膝蓋上,對著鏡頭笑了笑:“說實話,剛才有那么幾秒,我也覺得自己要交代在這兒了。雷劈、斷電、摔跤,哪一條都能讓我直接關(guān)播跑路。”
“但我試了試,發(fā)現(xiàn)還能走。”他頓了頓,“而且我發(fā)現(xiàn)——有人在看著我。”
張峰在一旁擰干毛巾,嘀咕:“你現(xiàn)在說話越來越像雞湯博主了。”
“我不是灌雞湯。”蘇然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,“我是看到數(shù)據(jù)了。”
他點開系統(tǒng)界面,手指凍得發(fā)僵,點了好幾次才進去。加載圈轉(zhuǎn)了半天,終于跳出一行字:
當前情緒值累計:482
下面還列著明細:
喜悅+1.3
敬佩+2.7
擔憂+3.1
緊張+2.4
蘇然盯著那串數(shù)字,喉嚨動了動,沒說話。
張峰湊過來瞄了一眼:“這啥?你做的心理測評結(jié)果?”
“這不是測評。”蘇然聲音有點啞,“這是他們給我的反饋。每一秒的情緒波動,系統(tǒng)都在記。”
“你說觀眾?”張峰皺眉,“就靠這個算出來?”
“你不信?”蘇然把手機遞過去,“你自己看。剛才我摔那一跤,數(shù)值直接跳了0.9。我說要繼續(xù)走的時候,敬佩值漲得最快。”
張峰盯著屏幕,半晌吐出一句:“你這軟件……不會是自己寫的吧?”
“要是我能寫,早去大廠當程序員了。”蘇然收起手機,靠在墻邊閉了會兒眼,“問題是,它出現(xiàn)在我被雷劈暈的時候。醒來就能用,連注冊都沒要。”
張峰沉默了一會兒,忽然說:“那你現(xiàn)在……是不是有點不一樣了?”
“哪兒不一樣?”
“以前你直播,掉粉了就喝酒,限流了就罵平臺。”張峰看著他,“現(xiàn)在你明明累得快趴下,嘴上還在笑,還想著怎么讓別人動感情。”
蘇然睜開眼,笑了下:“因為我知道,有人真的在乎我在不在。”
雨聲小了些,風也弱了。彈幕開始刷一些簡短的話:
別硬撐了,安全第一
我們看得心疼
下次別這么拼
蘇然看著這些字,忽然覺得胸口有點熱。他調(diào)整了下麥克風:“今天這條路,確實比我想象中難走。我怕過,也想過放棄。但每次我想關(guān)播,看到還有人留在這里,我就覺得——再撐一會兒,也許能多一個人相信,普通人的堅持也不是沒用的。”
張峰聽著,默默把背包墊在他背后。
“我不知道這場直播能換來什么。”蘇然繼續(xù)說,“但我知道,從我醒過來那一刻起,我已經(jīng)不想再做那個只會抱怨的廢物主播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