實驗室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,只有精密儀器運轉時發出的微弱嗡鳴聲。澤井總監的沉默已經持續了將近一分鐘,他的目光落在中央平臺上那些散發著微光的石像碎片上,眉頭緊鎖。
正木敬吾站在一旁,雙手背在身后,挺拔的身姿透著一股極度的自信。他的目光灼熱,緊緊盯著澤井,期待能從對方臉上看到那種對強大力量渴望的認同。他幾乎能想象出人類掌握光之力量后,在他的引導下邁向新紀元的輝煌景象。
然而,澤井最終緩緩搖了搖頭:“正木博士,你的發現確實驚人,甚至可以說是顛覆性的。其潛在價值,難以估量。”
正木的嘴角剛微微上揚,澤井的話鋒便是一轉:“但正因為其力量如此巨大,可能帶來的后果同樣無法預測,我們更不能貿然推進。人類……無論是從技術、倫理還是精神層面上,都還沒有準備好掌握這樣的力量。我需要時間仔細考量,也必須咨詢其他人的意見。”他的語氣平和,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分量。
“咨詢?還有誰比我們更懂這力量的意義?!”正木敬吾的音調不自覺地拔高,臉上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慍怒和失望。他無法理解,面對如此足以改變人類文明進程的發現,澤井竟然還能保持這般冷靜,甚至可說是“怯懦”。“總監!這是讓人類邁向新紀元的關鍵一步!我們完全可以憑借自身的力量成為‘光’,不再需要依賴甚至仰望巨人的庇護!”
“成為‘神’嗎?”澤井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,仿佛看穿了正木內心深處的渴望,“正木博士,力量的形態并非關鍵,駕馭力量的心靈才是。這件事,我必須和炎珊商量后再做決定。”
“那個女人?!”正木敬吾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,身體幾不可查地繃緊了一瞬,幾乎要跳起來,但他強行壓下了怒火,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,“哼,隨您的便。但科學不會因為畏懼而停止前進。”他明白,一旦澤井找來了炎珊,他接下來的計劃勢必受阻。那個暴力女絕不會對他的研究有任何好臉色,更何況是這種觸及“造神”領域的技術。
澤井沒有再多,只是深深地看了正木一眼,轉身離開了實驗室。大門關上的瞬間,正木敬吾臉上的平靜徹底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極度不爽和煩躁。他猛地一拳砸在旁邊的控制臺上,發出沉悶的響聲。
“丹后!”他按下內部通訊鍵,聲音陰沉。
“是、是!正木博士!”通訊那頭立刻傳來丹后博士緊張的聲音。
“實驗繼續!所有數據同步到我私人服務器!沒有我的允許,任何人不得進入核心區,包括總監的人!”正木語速極快地下令,“另外,加強我私人實驗室的防護等級!立刻!”
“……是!”丹后雖然不明所以,但不敢有絲毫違逆。
切斷通訊,正木敬吾深吸一口氣,試圖平復翻涌的情緒。肉體的疼痛他尚且能夠忍耐,但那種被一個在他看來思維簡單、僅憑力量橫沖直撞的女人屢屢壓制,導致計劃受挫的屈辱感,才真正讓他無法忍受。他必須爭分奪秒,在那個麻煩制造者趕來之前,獲取更多關鍵數據!
另一邊,澤井回到自己的辦公室,立刻接通了炎珊的通訊。屏幕上出現炎珊帶著笑意的臉,背景似乎還在慶祝的場合。
“澤井叔叔?什么事呀?我正和真由美還有瑪雅他們……”
“炎珊,立刻來我辦公室一趟,有非常緊急的事情。”澤井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嚴肅和急切。
炎珊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,她意識到可能出了大事。“明白!我馬上到!”
她對身旁的真由美和諾拉一家人簡單交代了一句“總監有急事找我”,便化作一道流光,以驚人的速度沖了出去。
片刻之后,炎珊的身影出現在總監辦公室門口。她推門而入:“澤井叔叔,到底怎么了?”
澤井沒有繞圈子,直接將正木敬吾關于“光遺傳因子”及其可能性的發現,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炎珊。
果然,隨著澤井的講述,炎珊的臉色越來越沉,拳頭不自覺地握緊,指節發出輕微的響聲,眼中燃起明顯的怒火。
“正—木—敬—吾——!”她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,“這個混蛋!他還是賊心不死!又想當他的‘人類之神’了是吧!這次我一定要把他揍到連他媽都認不出來!”
說著,她轉身就要沖出去找正木算賬。
“冷靜點,炎珊!”澤井早就預料到她的反應,立刻起身攔住她,“動手解決不了根本問題!我現在需要你告訴我掌握巨人的風險!”
被澤井攔住,炎珊深吸了好幾口氣,才勉強壓下立刻去揍人的沖動。她轉過身,表情是少有的嚴肅:“澤井叔叔,你絕對絕對不能答應他!這條路走不通的!”
“為什么?”澤井將她按回座位,自己也坐回對面,目光沉靜卻帶著探究,“拋開正木的個人目的不談,如果人類真能憑借自身科技獲得光之巨人的力量,面對未來已知和未知的宇宙威脅,我們不是能擁有更堅實的底氣嗎?這難道不是一個值得探索的方向?”他將自己內心最初的動搖和疑慮坦誠地擺了出來。
“事情根本沒那么簡單!”炎珊的語氣急促卻異常清晰,她小心地組織著語“巨人的力量……它不是一種普通的能量或工具!它需要與之匹配的、足夠強大、堅韌且純粹的善良內心和堅定的守護意志才能駕馭!這不是靠知識、智商或者有點決心就行的!是一種唯心的力量。”
她身體前傾,試圖讓澤井更深刻地理解其中的風險:“如果心靈不夠格,強行去觸碰、去容納光之力,只會被那龐大而純粹的力量反過來侵蝕、同化!就像清水無法容納墨汁,最終只會一起變得渾濁!迷失自我都是輕的,更可能的是被扭曲成只知道破壞和毀滅的黑暗巨人!到那個時候,災難就不是來自外部宇宙,而是來自人類自己內部了!”
她看著澤井,眼神無比認真:“以現在人類整體的情況,您覺得有多少人能扛住光之力的侵蝕?一旦出現大量黑暗巨人,基里艾洛德人怕是做夢都會笑醒!他們最擅長的就是利用人心的黑暗和混亂!”
“而且,”她繼續補充,“巨人在地球上活動是需要消耗能量的,能量耗盡如果變不回來怎么辦?我能變回來是因為我本身能做到,好似本能一邊,具體原理我自己都搞不清楚!正木他那套激進的理論,恐怕連最基本的能量耗盡應急預案都沒考慮周全!他完全被‘能做到’蒙蔽了雙眼,根本看不到‘做了之后會怎樣’!這完全是在玩火!”
一連串的解釋,結合炎珊極少展現的嚴肅態度,如同數盆冷水接連澆下,讓澤井心中因那巨大可能性而產生的火熱和動搖徹底冷卻下來,背后甚至驚出一層細汗。他緩緩靠向椅背,手指用力按壓著眉心,長嘆一聲,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:“……是我考慮不周了。或許是最近的壓力太大,讓我只看到了力量可能帶來的好處,卻選擇性忽略了其背后隱藏的、足以-->>毀滅自身的巨大風險。看來,這項研究……必須立刻予以封存,禁止正木再繼續下去。”
“不,澤井叔叔,封存或許也不是最好的辦法。”出乎意料,炎珊反而搖了搖頭,“現在宇宙局勢這么混亂,基里艾洛德人還在暗中搞鬼,未來會發生什么誰也不知道。有一條可能的路總比完全沒有希望要強。單是能夠研究出巨人使用能量的方式,對我們來說也是極為重要的幫助。關鍵是監管和限制。”
她思索了一下提議:“我們可以允許正木繼續他的理論研究,但必須嚴格限制!絕對不允許進行任何形式的人體實驗,包括他用自己來做實驗!所有的研究數據和進展必須對您完全公開透明。這樣既不至于完全扼殺一種未來的可能性,也能將風險控制在最低限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