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寧晚回到暖閣,脫下外衣,只著一件素白中衣,便一頭扎進堆滿香料的桌案前。
她沒有點燈,任由窗外清冷的月光灑在桌案上,映出她面上凝重的神色。
那位靖安王,當真不是個好應付的角色。他看似溫和,實則綿里藏針,字字句句都透著試探與警告。
“頂級品相”、“最好的東西”,這話說得模糊,卻又步步緊逼。
他要的,絕不僅僅是一份能取悅人的香料。他要的,是她江寧晚的價值,是江家在香料一道上,能展現出的絕對實力。
更隱晦的,他或許在試探她,試探她重活一世,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。
畢竟,沒有哪個上位者,會毫無緣由地給一個商賈之女這般“厚待”。
思及此,江寧晚心中反而沉靜下來。
既然靖安王給了她這份“考題”,那她便要交出一份,讓他無可指摘,甚至足以驚艷的答卷。
她將散落在桌上的香料罐一一打開,動作輕柔而專注。指尖輕觸著那些從海外歸來的異香,或粗礪,或細膩,或溫潤。她的鼻翼微動,辨識著每一味香材獨特的風骨。
她腦海中,一幅龐大的香料譜系圖漸漸浮現。
沉香的木質深邃,檀香的醇厚安寧,龍涎的清雅綿長,麝香的野性魅惑,還有丁香的辛辣,茉莉的芬芳,玫瑰的馥郁每一種香料,都有其獨特的靈魂,只有最懂它們的人,才能將它們恰到好處地融合,調制出能夠觸動人心的味道。
她前世雖未曾深入了解過謝景淵,但從他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藥香判斷,他必然是常年與藥物為伴。而今日他所展現出的狠辣與隱忍,又分明是久居高位,心機難測之人。
他要的香,是能彰顯其品格,契合其身份,又不失實用之效的。
江寧晚沉吟片刻,最終從一堆香料中,挑出了幾味。
主香,她選擇了一塊千年沉水香。這沉香乃南海深海所獲,香氣沉郁內斂,蘊含著磅礴卻不張揚的力量,如深山古剎,又如海底蛟龍。與之搭配的,是西域進貢的雪崖木,其香清冽,能將沉香的厚重感拔高,又增添幾分疏離與孤傲。
輔香,她則選擇了安息香和零陵香。安息香有定魄安神之效,能平和心境;零陵香則清甜微辛,能提神醒腦,化解沉郁。兩味輔香相輔相成,既能安神,又能清心,恰好呼應了謝景淵那種病弱外表下的深沉內里。
最后,她又加入了幾滴珍貴異常的龍涎香浸膏,以其獨特的綿長后調,作為點睛之筆,讓這爐香的氣韻,更加渾然天成,回味無窮。
所有的配方在她腦海中精準呈現,每一種香材的用量,都精確到毫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