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去。
只見謝景淵緩步從隊列中走出,他今日穿著一身暗青色的朝服,更襯得他面色蒼白,身形清瘦。
他先是微不可聞地咳嗽了兩聲,仿佛這殿中的冷氣都讓他有些受不住,那病弱之態,與方才御史口中那個“強搶民女”的惡霸形象判若兩人。
他沒有看叫囂的御史,也沒有看幸災樂禍的秦大人,而是對著龍椅深深一揖。
“回稟陛下,”他的聲音清越,卻帶著一絲虛弱的啞,“劉御史所,臣不敢茍同。”
他頓了頓,慢條斯理地開口,每一個字都清晰地落在眾人耳中。
“其一,林逾白與江家小姐的婚約,并未走過三媒六聘,未曾交換庚帖,更未通報官府宗族。民間口頭之約,如何能算‘夫妻’之名?既然婚約未成,又何來‘強搶臣妻’一說?”
短短兩句話,直接將那頂“強搶臣妻”的大帽子給摘了個干凈。
御史劉誠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,他沒想到謝景淵如此冷靜,直接從法理上釜底抽薪。“你你們早有約定,全京城的人都知道!”
謝景淵聞,竟是輕笑了一聲,那笑聲帶著幾分孱弱,卻又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譏誚。
他抬起眼,那雙深邃的眸子終于第一次掃向秦大人和他身后的黨羽,隨即轉向龍椅,語氣里添了幾分無奈與坦然。
“其二,至于江小姐為何深夜到訪臣的府邸”
他故意停頓了一下,在所有人豎起耳朵的緊張時刻,他才幽幽開口,拋出了一個驚天動地的答案。
“許是江小姐心悅于臣,不忍見臣沉疴染身,故而深夜送藥探望。陛下,臣總不能將一位關心臣身體的姑娘拒之門外,任其在寒風中受凍吧?”
“嘩——”
整個朝堂徹底炸了鍋。
心悅于他?
這話簡直比直接承認搶人還要狠!
這不單單是解釋,這是在林逾白和秦大人的臉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!
什么強搶?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,你林逾白留不住人心,反倒惡人先告狀!
秦大人的臉色瞬間由紅轉黑,再由黑轉青,精彩至極。
他設想了謝景淵一萬種辯解的方式,抵賴、威逼、或是干脆認罰。
卻唯獨沒有想到,他竟會用這種方式,將一盆臟水干干凈凈地潑了回去,還順帶踩了林逾白一腳,讓他成了全天下最大的笑柄。
一個連未婚妻的心都留不住的男人,還有臉在朝堂上叫屈?
龍椅上的永安帝,一直古井無波的臉上,終于浮現出一絲真實的笑意。
他看著下方臉色鐵青的秦黨,又看了看從容自若、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的謝景淵,心中的算盤打得噼啪作響。
謝家勢大,他一直忌憚。原本還擔心謝景淵會與哪個高門貴女聯姻,強強聯合,尾大不掉。
可現在一個商賈之女?
江家,他知道,北方最大的皇商,富可敵國。但再有錢,也是“商”。在重農抑商的大鄴朝,商人地位低下,毫無根基,更別提在朝中有什么實權。
這簡直是天賜的絕佳棋子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