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子明,這地方……真的能行?”
張援朝拍掉身上的草屑,看著眼前的一切,話里滿是懷疑。
廠區(qū)比想象中還要破敗。
水泥路面開裂,裂縫里長出的野草比人還高。一排排廠房的玻璃窗幾乎全碎了,黑洞洞的,像是巨獸空洞的眼眶。空氣里彌漫著鐵銹和腐殖質(zhì)混合的怪味。
這哪是工廠,這分明是一片工業(yè)墳場。
李子明沒有回答,他的腳步?jīng)]有絲毫停頓,徑直走向最深處那棟最高大的主廠房。
那是窯爐的所在地。
廠房的大門早已不知去向,只留下一個巨大的空洞。
一腳踏入,光線驟然變暗。
一股陳腐的、混合著塵埃與機油的氣味撲面而來,嗆得張援朝連連咳嗽。
廠房內(nèi)部的空間大得驚人,穹頂高聳,陽光從頂棚破損的窟窿里投下一道道光柱,無數(shù)細小的塵埃在光柱中翻飛起舞,讓這里顯得愈發(fā)寂靜,甚至有幾分神圣。
遍地都是廢棄的零件和散落的圖紙,上面覆蓋著厚厚的灰塵,一腳踩上去,就是一個清晰的腳印。
張援朝的心一點點沉下去。
太破了。
就算設備還在,十幾年風吹雨淋,日曬雨淋,恐怕也早就銹成了一坨廢鐵。想要修復,那成本比買新的還要高昂。
他的目光在廠房里掃視,越看越是心驚。
這根本就是個無底洞。
然而,李子明卻像是完全沒看到這些,他繞過一堆廢棄的模具,穿過一片狼藉的控制臺,腳步堅定地走向廠房的最核心區(qū)域。
張援朝只能跟上。
當他們繞過一個巨大的、銹跡斑斑的配電柜時,張援朝的腳步猛地頓住了。
他張大了嘴,半天說不出一句話。
眼前,一頭鋼鐵巨獸正靜靜地匍匐在廠房中央。
那是一座窯爐。
一座他從未見過的,結(jié)構(gòu)極其復雜的窯爐。它太龐大了,占據(jù)了半個廠房的空間,主體由厚重的耐火磚和包裹在外的鋼板構(gòu)成,無數(shù)粗細不一的管道從爐體上延伸出來,像是巨獸糾纏的血管和神經(jīng),最終匯入那根高聳的煙囪。
即便蒙塵,即便銹蝕,依然能從它那嚴謹、精密、充滿力量感的結(jié)構(gòu)中,感受到一種震撼人心的工業(yè)美學。
李子明的呼吸有些急促。
他伸出手,輕輕撫摸在窯爐冰冷的鋼板上,感受著那厚重的質(zhì)感。
他找到了。
就是它。
“德國……克虜伯……八號浮法線。”李子明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聲,他的手掌在布滿灰塵的銘牌上拂過,露出了下面深刻的德文印記。
張援朝倒吸一口涼氣。
“真的是那條線?它……它還在!”
他快步上前,像個看到了絕世珍寶的孩子,圍著窯爐打轉(zhuǎn),時而敲敲管道,時而看看儀表。
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