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口站著一個人,正是那個把院子租給他們的“后勤處長”,老陳。他今天沒穿那身干部服,就一身普通的灰布衫,背著手,臉上掛著一種讓人看不透的笑意。
李子明的心跳驟然加快。這個人出現(xiàn)的時機太過巧合,巧合得就像是算好了一樣。
“陳處長?!崩钭用髡酒鹕?,不動聲色地迎了上去。
老陳擺了擺手,邁步走進(jìn)院子,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,最后落在李子明身上?!翱茨銈冞@一個個愁眉苦臉的,是遇到難處了?”
趙大剛性子直,沒好氣地回了一句:“何止是難處,是天要塌了!”
“哦?”老陳拉過一張板凳,自顧自地坐下,慢悠悠地問,“說來聽聽,是什么天大的事,能把你們這幾個敢跟國營廠搶生意的好漢給難住?!?
李子明看了趙大剛一眼,示意他別沖動。他組織了一下語,把馬國良上門威脅,以及去工商局辦執(zhí)照被舉報信卡住的事情,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。他沒有添油加醋,只是陳述事實,但其中的兇險,在場的人都聽得明白。
聽完之后,趙大剛和張援朝都緊盯著老陳,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么。
可老陳的表情沒什么變化,他只是點了點頭,像是聽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。“馬國良嘛,我知道他。守著個鐵飯碗,還見不得別人碗里有塊肉。他的手段,也就這點出息了?!?
他頓了頓,看向李子明:“所以,你們現(xiàn)在是打算放棄了?”
李子明迎著他的目光,搖了搖頭:“還沒到那一步?!?
“好?!崩详愘澰S地點了點頭,從兜里掏出一張紙條,推到李子明面前?!懊魈焐衔缇劈c,你再去一趟工商局,還找昨天那個人。把這張紙條給他看?!?
李子明拿起紙條,上面只有一個姓氏和一個電話號碼,字跡龍飛鳳舞,力透紙背。
“陳處長,這……”
“別問那么多。”老陳站起身,拍了拍褲腿上的灰,“我就是個看院子的,見不得年輕人被欺負(fù)。去吧,事情能不能成,看你自己的造化?!?
說完,他便背著手,又悠哉悠哉地走了,留下滿院子的人面面相覷。
“明哥,這人……靠得住嗎?”趙大剛湊過來,壓低了聲音。
張援朝也捻著那張紙條,眉頭緊鎖:“來路不明,神神秘秘的。別是馬國良派來跟咱們?;ㄕ械摹!?
李子明捏著那張薄薄的紙條,卻感覺有千斤重。他想起了那天租院子時的種種異常,那過于優(yōu)厚的條件,那句“欣賞你們敢闖敢干”,都透著一股不尋常。
這是一個局,還是一個機會?
他抬起頭,眼神里再沒有一絲猶豫:“不管他是誰,明天,我都得再去一趟?!?
第二天,工商局。
還是那個“業(yè)務(wù)受理”的窗口,還是那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。李子明走過去的時候,對方依舊在低頭看報紙,姿態(tài)和他昨天離開時一模一樣。
李子明的心沉了下去,難道老陳是在耍他?
他定了定神,把那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,從窗口下推了過去。
男人的視線順著紙條往上,落在了李子明臉上。當(dāng)他看清紙條上的字跡時,身體像是被電擊了一下,猛地坐直了。他扶了扶眼鏡,拿起紙條湊到眼前,仔仔細(xì)細(xì)地看了兩遍。
再抬頭時,他臉上的冷漠和不耐煩消失得無影無蹤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夾雜著震驚和局促的笑容。
“哎呀,是李……李老板??!”男人站起身,隔著窗口朝李子明點頭哈腰,“您看我這眼神,昨天真是有眼不識泰山,您別往心里去?!?
他一邊說著,一邊手忙腳亂地從抽屜里翻出李子明昨天遞交的申請材料。
“關(guān)于那封舉報信,我們經(jīng)過內(nèi)部核實,純屬是惡意誹謗,是無中生有!是一些思想落后的人,嫉妒你們這些響應(yīng)國家號召、自力更生的先進(jìn)個人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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