旅長的那輛美式吉普車,簡直是殺氣騰騰。
它卷著一路黃龍般的煙塵,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公牛,一個急剎車,怒吼著停在了獨立團團部門口。
車門“”地一聲被踹開。
旅長黑著一張臉跳下車,滿肚子罵娘的話已經頂到了嗓子眼,準備把李云龍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一遍。
然而,下一秒,他所有的怒火,都像是被一盆冰水,當頭澆滅。
他的眼睛,直了。
呼吸,停了。
整個人,仿佛被施了定身法,僵在了原地。
廣場上。
不,那已經不能叫廣場了,那是一座由鋼鐵和黃銅構筑的,閃閃發光的山!
十二挺嶄新的九二式重機槍,黑漆漆的槍管泛著幽冷的殺氣,整齊地碼成一排。
三十多挺歪把子,像乖巧的柴火一樣堆在一起。
上千支三八大蓋,槍刺如林,在陽光下反射出晃眼的寒芒。
還有那五十多具擲彈筒……
以及……
旅長的目光,死死地黏在了那四門完整無缺、炮管擦得锃亮,仿佛藝術品一般的九二式步兵炮上!
他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,發出“咕咚”一聲。
原本準備好的滔天怒火,被眼前這無法想象的巨大驚喜,沖刷得干干凈凈,連一根火星子都沒剩下。
“旅長!我親愛的旅長!您可來啦!”
李云龍已經換上了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,屁顛屁顛地迎了上去,那熱情勁兒,像是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爹。
“您看,您看!我李云龍沒騙您吧!發財了!咱八路軍,您說什么時候見過這陣仗!”
旅長沒理他。
他邁著有些發飄的步子,繞著那幾門九二步兵炮,足足轉了三圈。
他伸出手,像撫摸情人一樣,從冰冷的炮管一路摸到炮架,手都在控制不住地發抖。
“好……好炮啊……”
他喃喃自語,像是在夢囈。
猛地,他回頭,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,死死鎖住李云龍。
“好你個李云龍!”
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真實的顫抖。
“你他娘的……這是把鬼子一個軍火庫給它整個端了?!”
“哎喲喂!旅長,您可不知道哇!”
李云龍一看有門兒,時機恰到好處地一拍大腿,當場就開始了他的表演。
他指著那堆積如山的戰利品,聲調都變了,帶著哭腔。
“為了這點家當,我獨立團的弟兄們,是九死一生,拋頭顱灑熱血?。 ?
“好多戰士都掛了彩,我這撫恤金還沒著落呢!”
“傷亡‘慘重’啊旅長!”
旅長是何等人物,李云龍褲子一撅,他就知道對方要拉什么屎。
他一眼就看穿了這小子的鬼把戲,抬手指著他的鼻子,氣得笑了。
“少給老子來這套!我抽屜里還放著你的戰報呢!”
“傷亡不到五十人,斃敵上千!你管這叫‘慘重’?!你小子是不是對‘慘重’這兩個字有什么誤解!”
罵歸罵,旅長臉上的笑意卻怎么也藏不住。
接下來,就是這片土地上,最為經典,也最為親切的一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