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揮部里,李云龍唾沫橫飛的豪壯語還在嗡嗡作響。
“一個師!老子就要拉起一個師的隊伍!”
他一巴掌拍在鋪著破舊軍事地圖的土炕上,震得煤油燈的火苗都竄高了一截。
丁偉和趙剛對視一眼,都以為這老李是打了勝仗,酒還沒醒,在這說胡話。
但李云龍是認真的。
他粗壯的手指在地圖上劃出一大片區域,從趙家峪為中心,覆蓋了周邊的十幾個縣。
“都看見沒有?斷龍谷這一仗,咱獨立團的威名打出去了!晉西北的老百姓,現在誰不朝著咱們豎大拇指?人心都在咱們這!
這時候不抓緊時機擴編,把隊伍拉起來,等小鬼子喘過氣來,再想有這好機會,門兒都沒有!”
他的眼睛里閃著灼人的光,那是一種混雜著野心和狂熱的火焰。
丁偉和孔捷聽得也是心頭火熱,仿佛已經看到一支兵強馬壯的大軍在眼前集結。
只有趙剛,眉頭越皺越緊。
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用麻布包著封皮的本子,翻開,清了清嗓子。
“團長。”
他的聲音瞬間讓屋里滾燙的氣氛冷卻下來。
他合上本子,看著李云龍,聲音里透著一股深深的無力。
“團長,我們不是變戲法的。擴編一個師,聽著是威風。可人招來了,吃什么?穿什么?拿什么武器?”
趙剛走到李云龍面前,把那個破舊的賬本攤開。
“我給你念念咱們的家底。全團,注意是全團,現存小米三百二十一斤,黑豆一百零八斤。就算所有人一天兩頓,頓頓喝稀的,撐死了十天!”
“danyao,斷龍谷打光了七成,現在平均到每個人頭上,不到五發子彈。你拿什么武裝新兵?讓他們拿著燒火棍上戰場?”
“藥品,更是干凈得能跑老鼠。除了遠征同志支援的那點急救包,咱們的衛生員手里,連一卷干凈的繃帶都拿不出來!”
“團長,你告訴我,拿什么去擴編?拿那些沖著咱們威名來的好小伙的命去填嗎?”
“那不叫擴編,那叫害人,叫自掘墳墓!”
趙剛的每一句話,堵得李云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方才那股沖天的豪情,被這些冷冰冰的數字瞬間澆滅。他張了張嘴,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,只有桌上的馬燈在輕輕搖曳,將幾個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。
李云龍的目光,下意識地轉向了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語的李援朝。
那眼神,不再是平日里帶著戲謔和試探的眼神。
那是一種近乎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眼神,充滿了希冀,充滿了渴望。
在他的認知里,這位“遠征同志”,就是無所不能的“財神爺”。他能拿出只閃光不baozha的“手榴彈”,能拿出黑夜里看清一切的“鏡子”,能拿出幾千米外取鬼子狗命的“神仙炮”。
那弄來一個師的吃穿用度,應該也不在話下吧?
所有人的目光,都匯集到了李援朝身上。
在眾人的注視下,李援朝卻緩緩地,搖了搖頭。
“團長,政委說的都是事實。”
他的聲音很平靜,直接而坦誠。
“我理解你的想法,從戰略上講,趁機擴大影響,吸收兵員是完全正確的。”
他先是肯定了李云龍,接著話鋒一轉。
“但是,‘總部’的援助,有其原則與限制。我能提供的,是解決關鍵問題的尖端技術裝備,是扭轉戰局的精確打擊能力。是‘魚竿’,而不是‘魚’。”
“養活一個師數千人,每天消耗的糧食、布匹、danyao,這是一個天文數字。如此大規模的基礎物資輸送,動靜太大,風險也太大,違背了‘最小干預’的核心原則。以目前的條件,無法實現。”
李援朝的話,徹底打碎了李云龍最后的幻想。
指揮部里的氣氛,跌入了冰點。
李云龍高高揚起的雄心壯志,就這樣一頭撞在了最堅硬、最冰冷的現實墻壁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