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一次落地,都伴隨著一片血肉橫飛和凄厲的慘嚎。
這種精準而持續的打擊,終于讓闖軍的攻勢出現了動搖。他們不怕死,但怕這種看不見希望的、被當成活靶子一樣的死法。
攻城的勢頭,肉眼可見地緩了下來。
趁著這個間隙,林淵下達了新的命令。
“傳令下去,輪番戍守!受傷的,退下去包扎!沒受傷的,原地休整!”
他的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壓過了戰場的嘈雜。
緊接著,更讓所有士兵眼珠子發直的一幕出現了。
十幾輛獨輪車,吱吱呀呀地被推上了城墻。車上,是一桶桶冒著騰騰熱氣的……肉粥!
濃郁的米香和肉香,混合在一起,形成了一種足以讓任何饑餓之人發瘋的味道。
“大人有令!”小六子扯著嗓子大喊,“所有守城將士,人人有份!先讓受傷的弟兄們先吃!”
士兵們都看傻了。
他們在這城墻上守了幾天,吃的都是什么?發了霉的干餅,喝的是城河里打上來的污水。別說肉了,連一頓熱乎的飽飯都沒見過。
現在,居然有肉粥?
而且,是讓受傷的弟-兄先吃?
一名胳膊上被劃開一道大口子的士兵,被同伴攙扶著,踉踉蹌蹌地走到粥桶前。一名伙夫給他盛了滿滿一大碗,碗里不僅有粘稠的米粥,還有清晰可見的大塊肉丁。
那士兵端著碗,雙手抖得厲害。他張了張嘴,想說什么,眼淚卻先流了下來。他顧不上擦,也顧不上燙,低下頭,將臉埋進碗里,發出了狼吞虎咽的聲音,像是要把自己的舌頭都吞下去。
他一邊吃,一邊哭,滾燙的淚水混進滾燙的肉粥里,不知是咸是燙。
一個人帶動了一群人。
那些從尸山血海里退下來的士兵,一個個端著碗,或蹲或站,在這城墻之上,狼吞虎咽。沒有人說話,只有呼嚕呼嚕的吞咽聲和壓抑不住的抽泣聲。
這碗肉粥,不僅僅是食物。
它代表著一種認可,一種尊重。
它讓他們感覺自己……還像個人。
一個年輕的士兵,一邊吃,一邊用袖子抹著眼淚,他走到林淵面前不遠處,“噗通”一聲跪了下來,將手里的半碗粥舉過頭頂。
“大人……您也吃一口吧……”
林淵看著他那張被硝煙和淚水弄得一塌糊涂的臉,又看了看他碗里那混著血腥氣的肉粥。
他沒有嫌棄,走上前,接過了碗。
他沒有吃。
他只是端著碗,走到了墻垛邊,將碗里的粥,緩緩地灑向了城外。
“敬那些,回不來的弟兄。”
他的聲音很輕,卻像一記重錘,敲在了每一個士兵的心上。
嘩啦啦——
城墻上,跪倒了一片。
無數的士兵,學著他的樣子,將碗中珍貴的肉粥灑向城下。
這一刻,他們眼中燃燒的,不再僅僅是貪婪和恐懼。一種更復雜、更堅韌的東西,正在悄然凝聚。
軍心,在這一刻,才算是真正穩了下來。
林淵將空碗遞還給那名士兵,拍了拍他的肩膀,什么也沒說。
他轉過身,重新望向城外。闖軍的攻勢雖然暫時被遏制,但遠方那黑壓壓的軍陣,像一片無邊無際的烏云,依舊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。
他知道,這只是開始。
李自成不會善罷甘休,更猛烈的反撲,隨時會來。
就在這時,他的腦海中,那幅沉寂已久的國運圖,終于有了反應。
叮!京營士氣初步回升,軍心漸穩。
災厄黑氣侵蝕速度減緩,亡國倒計時……
林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亡國倒計時增加……1小時!
當前剩余時間:28天1小時!
林淵的瞳孔猛地一縮。
他拼盡全力,浴血奮戰,殺了那么多人,做了那么多事,才僅僅換回來一個小時?
一股冰冷的寒意,順著他的脊椎,緩緩爬上后頸。
這末日的難度,比他想象的,還要高得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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