氣流吹開雨水,膨散成霧。
胸膛開闔,大臂舒張,小臂和槍桿繃成一條直線,側腹的肌肉鯊魚鰓一樣張合,磅礴的力量感肉眼可見地從軀體之上迸發,匯聚到末梢。
河畔塌陷,方圓百丈沉沒濺水。
絕對力量的一投,沒人看清發生了什么,沒有聲音,沒有畫面,長槍驟然消失,中間的畫面被憑空抽走。
然后。
臨江斷流。
云層一分為二。
狂嘯的聲浪肉眼可見,半空震蕩出三圈冷凝云,掀翻士兵,撲地打滾。
“那是……什么東西?”
眾人又問一遍。
南岸。
孟熠看到對岸圈層,看到蒼穹開裂,看到一條黑龍當空夭矯,龍首因由遠及近在視野中逐漸變大,和他擴大的瞳孔保持一致。
吱!
黑蟬鼓膜爆裂。
“敵襲!!!”
撕心裂肺的怒吼。
營帳盡碎,數百神通騰空而起,各色流光落向夭矯黑龍,竭盡全力地阻撓它的下落。
無用,統統無用。
黑龍體型縮小,依舊勢不可擋。
“咔嚓。”
不得已,孟熠捏碎大覡玉牌。
兩道波光斜斬而出,撞向黑龍。
“轟!”
南岸煙塵漫天。
斷流臨江接續,濤濤向東。
沒有查探,沒有問詢,梁渠轉身回營,盤坐,運功,調息。
渦宮換上“不能動”萬物復蘇,天水朝露藍光一閃,余下兩千倍氣海上漲五十。
“啊!我聽不見了,我聽不見了!”
“我的耳朵!”
孟熠披頭散發地站在原地,面目呆滯。
士兵捂著流血的雙耳,地上哀嚎。
黑龍湮滅空中。
余光一轉,望向周圍宗師,似乎并沒有大礙,哪怕營地都僅僅倒了些帳篷,沒有橫亙出一個峽谷,只是……每個人都失魂落魄。
孟熠體會自己的氣海。
僅僅余下數十倍。
他猛然意識到什么,拽住一旁宗師的衣襟。
“你的氣海呢?剩了多少?”
“空了。”
“你的……”
“剩了三分之一。”
孟熠頭皮發麻。
用掉兩塊大覡玉牌,營地宗師二百八十三人,除蠱、毒、煞之外,氣海盡數消耗三成以上,更有人徹底一空。
氣海恢復要時間,然氣海愈巨,恢復愈快!
剛剛那個到底是什么東西!
孟熠瘋狂抓撓頭皮。
是大順臻象苦練的合擊技?那就不用擔心,他們擋住了。
可……
孟熠騙不了自己,說服不了自己,他在黑龍身上感受到了無比熟悉的氣息。
怎么可能,怎么可能呢。
瘟煞失神:“陽謀,他要一個人耗空我們三百人的氣海!”
“不可能!”骨煞尖叫,他看上去有幾分精神失常,“一個人,一個人不可能有那么多氣海,他三境,心火,最多一千六,哪怕天賦異稟,一境不是二十,也不可能三千!”
“……”
一境臻象修行圓滿,恢復滿二十倍氣海要十天。
二境圓滿,恢復滿八十要八天。
三境圓滿,要六天。
三境心火三天。
那個人呢?
只要三天,蠱毒煞之外的人將無氣海可用。
擋不住今天會死,擋得住明天會死。
完全沒有辦法了。
孟熠蹲在地上,使勁揪自己的頭發。
堂堂正正的陽謀,什么偷襲,什么下雨,不用了,都不用了,這是一個臻象境的武圣啊。
誰來都沒用,誰來都沒用。
“哈哈哈,說什么讓他折戟沉沙,大敗而回,大敗而回……哈哈哈!”骨煞仰天大笑。
“咔嚓。”
巨木折斷,無人收拾。
南岸士氣,崩解。
“將軍,我感覺可以直接上啊。”
近衛眺望南方,靠上發怔的胥海桃。
雖然計劃不是這樣安排,但感覺今天就能贏的樣子。
硬碰硬,兩方實力實際相差不多,對面現在明顯下降三成有余。
胥海桃回神,強制自己靜氣思考:“能贏得輕松,為什么要多費功夫,照這樣來三天,不和撿人頭一樣,聽興義侯的。”
北岸無聲,南岸無神。
……
“撤離欽州?”盤峒大覡回頭,“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?”
“卑職知道!”孟熠硬著頭皮,“可事到如今,大順已不能力抗,堅持駐守臨江便是鈍刀割肉,待那梁渠放干了血,頃刻斃命,無力回天,唯有化整為零,繼續和大順盤旋,存地失人,人地皆失,存人失地,人地皆存。”
“百足蜉蝣采血捕捉到氣機了?”
孟熠搖頭:“沒有,事到如今只能如此,至少……散開來不會被一網打盡。”
“武圣儀軌呢?”
“黑蟬預警不利,武圣降臨慢于水龍,且……”
“且什么?”
“武圣降臨終究不是武圣,沒有無量海,無人愿去硬抗。”
“不是還有一個防守?”
“大順亦有一神箭儀軌,二者共用,只會相互抵消,依舊無人能防。”
靜默。
“孟熠。”
“卑職在。”
“你是土司欽點的大將軍,依你之見,莫非真沒有破局之法?”
孟熠欲又止。
盤峒揮袖:“但說無妨。”
“說了還請大覡勿惱。”
“說!”
“事到如今,是無人與梁渠兌子,儀軌不行,大覡玉牌不行,臻象更不行,唯一的辦法……”孟熠頓了頓,“雖然會有冒險,還請盤峒大覡挪步前線,親自兌子梁渠。”
死寂。
“夭龍兌子臻象,滑天下之大稽!”
孟熠低頭。
盤峒并攏雙指,叩動桌子:“繼續說。”
“大覡挪步,大順崇王亦挪,然那梁渠無非一擊之力,大覡揮手可擋,自不會濺起半點水花,那欽州便還守得住,還能同大順談條件。”
“篤,篤,篤……”
指關節叩動桌案。
孟熠的心臟隨節律跳動。
……
心臟內的氣機愈發濃厚,“草種”頂著巖石,茁長而長,只差一個契機,破土而出。
驚蟄。
天氣陰沉。
空氣中帶著靜電,小蜃龍拿木尺摩擦鬃毛吸紙片。
龍延瑞掀開簾子,沖入帳篷:“姐夫,和你說的一樣,崇王來前線了!”
梁渠睜眼,扶膝起身。
“終于上當了。”
(本章完)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