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是有個人能把這該死的塔給砸了就好了。
當(dāng)年孫猴子成了佛,頭上的金箍就自已沒了,怎么他哪吒已經(jīng)是神仙了,這塔卻還在?
父子二人,就在這斬仙臺上,在這無數(shù)道目光的注視下,無聲地對峙著。
遠(yuǎn)處的孫悟空,看得抓耳撓腮,猴眼里冒著火。
“嘿!這老官兒,忒不講道理!自家兒子有情有義,不護(hù)著也就罷了,怎還拿出這破塔來嚇唬人!”
楊戩按住了他蠢蠢欲動的肩膀,搖了搖頭,神色復(fù)雜。
清官難斷家務(wù)事,神仙的家事,更是外人無法插手的一團(tuán)亂麻。
最終,還是哪吒先移開了目光。
李靖見他不再語,臉上的怒意稍減:“現(xiàn)在,你可能冷靜下來了?今日之事,自有公論,希望你不要以私廢公!”
哪吒沉默著,緊咬著牙關(guān)。
最終,他還是松開了緊握火尖槍的手,那股緊繃的對峙氣勢,終于散去。
眾仙看得心中五味雜陳,而燃燈古佛的嘴角,卻忍不住翹了起來。
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三生鏡。
該讓這場鬧劇,回到正軌了。
......
鏡中的畫面,隨著眾人的心緒,繼續(xù)流轉(zhuǎn)。
傾盆的暴雨終于停歇。
烏云散去,天光重現(xiàn)。
洪水退去,留下了滿目瘡痍的陳塘關(guān)。
街道上,盡是淤泥、斷木和坍塌房屋的廢墟。
一個身影,在這樣的廢墟中,漫無目的地游蕩。
是陸凡。
他身上那件粗布衣裳,早已被泥水浸透,又被風(fēng)干,變得僵硬而骯臟。
頭發(fā)黏成一縷一縷,遮住了他大半張臉。
他整個人,就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空殼。
不哭,不鬧,不不語。
那雙曾經(jīng)溫柔明亮的眼睛,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死灰。
他只是走著,不停地走著,腳下被碎瓦劃破,也渾然不覺。
他手中,緊緊攥著那只同樣被泥水污染,變得僵硬的布老虎。
幸存下來的人們,開始清理家園,哀悼逝者,哭聲此起彼伏。
可這一切,都與他無關(guān)。
他的世界,在那場大水中,就已經(jīng)被沖垮了。
他就這樣,人不人鬼不鬼地,在陳塘關(guān)的廢墟里游蕩了數(shù)日。
餓了,便在廢墟里翻找一些尚能入口的爛薯。
渴了,就喝路邊積洼里的污水。
他像一個孤魂,飄蕩在自已家園的墳?zāi)怪稀?
他不止一次地想過,就這么死了算了。
但他不行。
他還答應(yīng)過弟弟妹妹。
一定會把父母救出來......
他連死的資格都沒有。
于是,他就這么不人、不鬼地活著。
直到有一天,他蜷縮在一個倒塌的屋檐下躲避正午的烈日時,聽到了兩個路過的婦人的交談。
“聽說了嗎?城外的翠屏山上,新修了一座神廟。”
“早就聽說了,香火旺得很!都說那廟里的神仙,靈驗得很!萬求萬應(yīng)!”
“哪個神仙啊?”
“不知道,聽說是位新來的山神,但是真的很靈驗!”
“是啊,我家男人前日去求了,希望能找到在水里走失的小兒子,你猜怎么著?昨日就在下游的蘆葦蕩里找到了!人還活著!”
“當(dāng)真?那我可得趕緊去拜拜!求神仙保佑,讓我們家的日子能好過一些......”
婦人們的聲音漸漸遠(yuǎn)去。
蜷縮在陰影里的陸凡,那死寂的身體,忽然動了一下。
他緩緩抬起頭,空洞的眼神里,終于出現(xiàn)了一點微光。
“萬求萬應(yīng)......”
這世上,當(dāng)真有萬求萬應(yīng)的神仙嗎?
_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