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著一個個忙碌的凡人們，衛淵若有所思，此時的心相世界又和過去有了區別。以前的人間煙火，凡人們也是忙忙碌碌，一刻都不肯停歇。但是他們大部分時間其實是呆滯的，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。這種狀態表現在外就是虛假的忙碌，比如把一塊石頭從東搬到西，另一個再給搬回來。又比如有人伏案疾書，籌思方案，從方案一寫到方案七，沒一稿滿意，然后又寫回到方案一，如是反復。而總之，就是忙碌競日，然后工作還停留在原地，衛淵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忙給誰看的。如果觀察一個人久了，就會發現他始終在那幾項活動中來回循環。而現在的人間煙火中，每個人是真的有自己的事情在忙。有時手上沒活的時候凡人們就會彼此閑聊。他們的閑聊并不是做做樣子，而是在溝通和交換信息。就如衛淵眼前這幾個年輕人，就是閑聊中發現人們需要一個能夠了解當今大事的渠道。原本這些大事都是創世仙尊直接灌輸到大家腦海里的，每個人知道的都一模一樣，那自然沒什么好聊的。但近來創世仙尊越來越懶，已經很少出現，該他干的活他一件不干，偶爾一件小事不合他的心意，他就是狂風暴雨閃電雷霆。據說結構與材料力學研究院的家伙們近來感嘆命運不公，正在秘密研究氣候干預系統。現在的人間煙火凡人數量眾多，彼此之間獲取的信息差異越來越大。就如太公釣場的高手如果今日釣了條大魚，不背著它在城中迷路的話，別人哪會知道他釣了條十斤大魚？如是凡人們有了自己的想法，也就有了自己的需求，然后這幾個年輕人為了滿足人們了解天下大事這一需求，就作出了衛淵手中的這塊石板。從這些細節可以看出，現在的凡人靈性再度提升，已經和真正的人沒什么區別。只是他們沒有肉身也就沒有肉身獨具的口腹之欲，食色性也之類的麻煩。是從什么時候開始，有了這些變化的？衛淵仔細回憶，卻發現這似乎是一個過程，當人間煙火被大水貫注時是一個節點，當建木之芽在此扎根時又是一個節點。就算是現在，仔細觀察的話，也能發現凡人的靈性也在持續不斷地提升，雖然提升的量極為微小，也就只有衛淵能分辨得出。他們提升靈性的方式很有意思，就是互相交流。閑聊是交流、看石板是交流，學習也是一種交流。只要不斷在溝通交流，凡人靈性就會有所提升。衛淵看得津津有味，差點忘了張生還在等著他。見衛淵開始發呆，張生就探出一道劍氣，在衛淵大腿內側靠近根部輕輕一刺！衛淵剎那間跳了起來，差點一頭撞在房梁上。等回過神來，衛淵就道：“幽寒界里還是有危險的，必須得我在時你才能進去試試。我們可以以后找個時間……”“就現在。”衛淵想想自己手上也確實沒什么急事，于是讓張生去睡覺，自己則是在人間煙火中等候。張生剛進入人間煙火就看到面前站著個人。此人全身光芒四射，周圍仙霧繚繞，頭頂不光有天光垂注，光柱中還有無數只五色小鳥在來回飛舞。在他身周仙霧中，有羽衣仙子正在翩翩起舞，又有神鳥仙獸若隱若現。他的臉全隱沒在熾烈仙光中，連張生都看不清。看到張生驚愕的表情，衛淵心中暗叫一聲糟糕，自己一時心急，竟把人前顯圣的行頭給穿出來了。好在他尚有急智，立刻調來兩個道基武士，遠遠地就大喝一聲：“賊人哪里走！”然后這個浮夸的光人受驚，掉頭就跑，三人一追一逃，轉眼間在云端消失。然后就見衛淵從遠處匆匆趕來，停在張生面前，道：“現在人間煙火有點大，我一時沒找到你的位置。”張生也不戳穿他一人分演四角的拙劣演技，慢慢調整著身心狀態至最佳，做好了進入幽寒界的準備。人間煙火一側的幽寒界門戶開在中央城外，距離海邊只有一里。現在門戶周圍筑起了一道城墻，將門戶包圍在內，以防萬一出現意外，讓幽寒界的妖物們沖進來。此外兩界大門周圍還布下了大陣，幽寒界的生靈一進人間煙火，立刻就會進入到五行截然相反的環境，等于一出大門就遭遇迎頭痛擊，且實力只能發揮七成。許多凡人都在忙碌著，用特制的拖車托運礦石。一塊小礦石就有幾千斤，即便裝車，也要八九個凡人才能拉得動。衛淵將張生帶到了門戶前，細細叮囑了半天進入幽寒界時的注意事項，啰嗦到張生快要暴走衛淵這才住嘴，當先穿過門戶，進入到幽寒界。張生袍袖一拂，一步穿過兩界，現在在幽寒界中。她身體驟然一沉，感覺無形力道正在牽引著她的五臟六腑，想要把她往下拉去，甚至擠壓成一張肉餅。張生并未第一時間動用道力，而是憑借法軀硬抗牽引，直到充分體會了環境變化，身周才泛起淡淡光華，運使道力防護自身。一進入幽寒界，張生沒有感覺到冷，反而是一片炙熱撲面而來。這是龍鷹的南明離火，一點點余波蕩開，已經讓許多道基都吃不大消。張生走了一圈，把每個角落都看了一遍。這片區域就只有兩丈見方，龍鷹等幾位法相正在往上面挖。實在沒什么可看的，張生就凝神觀察著四位法相采礦的過程，看著看著，她忽然對那開慧法相道：“你這一劍出得不對。”開慧法相武士愕然道：“哪里不對？”張生就走過去，接過緋夜誅仙劍，隨手一揮，不等龍鷹一口南明離火噴完，數道劍光已經飛出，沒入到洞壁冥鐵中，然后就聽嘩啦啦的一陣響，無數杏子大小的冥鐵塊落地。張生這一劍切下了數倍的冥鐵不說，還顯得格外輕松。“運劍切物，首先要深明物性，把握陰陽轉化的一瞬間時機，以劍氣切割物性為上，切割實物為下。這把是仙劍，以劍中神意分斬物性十分容易，只要物性分斷，再堅硬的物事也要一分為二。如果能夠一劍將其中物性消融，那不論什么，都會化成一地粉末。”見那法相呆呆站在原地，張生微微皺眉，將仙劍塞回他手里，然后道：“我方才講的都聽明白了沒有？來，你再試幾劍。”那法相武士一臉呆滯，一劍揮出，又是和方才一樣剜下來一小塊冥塊。張生怫然不悅，對衛淵道：“此人是誰，我都講得如此淺顯，他怎么還是聽不懂？如此愚鈍，他是怎么修成法相的？”衛淵張了張嘴，不知該怎么跟張生解釋這法相就是自己心相世界的一部分。_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