曉家祖地,建于靈泉眼上的一座院落中,一位宮裝婦人高踞上首,肅容道:“曉漁,你過去俗世羈絆太多,牽上了太多的因果和業力。從現在起,你要切斷一應塵俗羈絆,十年后這門西山雨方有可能小成。如今我曉家風雨飄搖,危機將至,你們年輕一輩也得擔起責任了。”曉漁雖然有些不情愿,但還是道了聲是。他左右還站著數人,都是曉家年輕一代的佼佼者。宮裝婦人臉色稍霽,道:“你過去沉于俗務,非要當什么城主,已經耽誤了不少功課。這次必需要下定決心切割和青冥的一切聯系。”曉漁忽然問:“我自用功就是,為何一定要與青冥切割?”“青冥近期亦有劫數將至,現在須得和他們劃清邊界,等劫數過了再說其它。”“我輩修士不是當解危救難,豈有同門落難而見死不救的道理?”曉漁道。宮裝婦人臉色一沉,道:“那是散修!你們身為曉家之人,馬上就要晉升法相,一切當以家族為重!我們家大戰在即,不能再沾染過多事非。曉年,好好看著你孫子,他時間也不多了。”立在一旁的曉年道了聲:“是。”這時忽然有人來報:“兩位長老,山下有一位叫衛淵的法相修士來訪,想要見曉漁。”宮裝女子臉色微變,直接道:“不見!趕他走!”……日出日落。衛淵已經在涼亭里坐了一整天,涼亭沒有法陣防風,也沒有法陣防寒,就是一座亭子而已。過往的人都對衛淵指指點點,議論嘲笑,都覺得他是來曉家求人辦事,結果連大門都進不去。過去這一類的事有很多,還有在山腳一跪大半個月的。但曉家門檻高,說不行就是不行,就是跪多久都沒用。衛淵就在那里坐著聽著,不以為意。就是在西域當面能認出他的人也沒有多少,何況是數十萬里外的曉家。山頂暖閣中,一位管事探頭探腦,輕聲道:“他已經坐很久了。”“知道了下去吧。”曉漁平靜地道。旁邊打坐的曉年睜開眼睛,道:“你的心亂了。”“沒有。”“嗯。”曉年閉上了眼睛,又是物我兩忘。曉漁忽然睜開眼睛,輕輕敲了敲身邊矮幾。一個若有若無的身影浮現,跪在曉漁面前。“有多少人嘲笑他?”“一百六十七人。”“都記下來沒有?”“無一人錯漏。”“名單呢?”那道身影即刻呈上一張玉紙,曉漁慢慢的看,一個一個記在心底,然后閉目靜修。……忽然之間,曉漁睜開雙眼,才驚覺已是晨光滿天。曉漁收了一口真靈氣,起身,走出屋外,仰望朝陽。此時身后一道身影浮現,道:“三百一十九人。”曉漁微微皺眉,道:“什么三百一十九?”那道身影又奉上一張玉紙,看到新增加的那些名字,曉漁終于變色,咬牙道:“把名單上的人都轟到山門外!”那道身影沒有消失,而是道:“他們下山后,難免會有怨懟。”曉漁冷笑:“我會怕他們怨懟?誰有怨讓他來找我,三劍砍不死他、我轉世重修!這批人將來要是能有一個有出息的,我也轉世重修!”曉年終于睜開雙眼,微笑道:“不錯。”曉漁一張臉突然漲得通紅,怒道:“你就不能真的閉個關嗎?”曉年微笑道:“你比我當年更出色,所以我不能錯過你成長的每個時刻。”曉漁哼了一聲,道:“你就是想和你那些老兄弟們吹牛!”“就是,你能怎樣?”“為老不尊!”曉年嘿嘿一笑,道:“跟你親爺爺斗,你還嫩點。哦,他身上已經堆了不少雪。”“不可能!”曉漁很清楚衛淵現在境界,別說雪花了,就是把他封在萬年玄冰里,他也不會有事。“他氣息在下降。”“那更不可能!”“嗯。”曉漁在院中坐定,迎著朝陽,開始吞吐大日精華。但是剛吞下第一口,他就劇烈咳嗽,無法靜下心來。曉漁一咬牙,仙劍大日在手,就向外走。此時身后響起曉年的聲音:“早去早回!”曉漁回頭,道:“我是你親生的嗎?”“抱回來的。”曉漁身影一閃而逝,然后眼前就出現了衛淵的大臉。曉漁面若寒霜,道:“你來干什么?”衛淵微微一笑,道:“我有一劍……”曉漁面無表情,喝道:“蠻子看劍。”說罷,曉漁一劍刺向衛淵面門,眼見衛淵含笑不動,曉漁又加了三分力,然后在點到的瞬間收回了九成力。仙劍大日的劍鋒破皮開肉,直到被骨骼擋住。曉漁的手一顫,傷口又擴大了一倍。衛淵安坐不動,仿佛開的不是自己的肉,流的不是自己的血。曉漁愕然,道:“你瘋了?!”衛淵失笑,道:“怎么可能?”曉漁捂臉,無奈地道:“祖宗,你說吧,你究竟想干什么?”衛淵哈哈一笑,道:“本來許久不見,就是想來看看你而已。不過到了后算了算天機氣運,決定受你一劍,添些因果羈絆。”臉上傷口自行收攏,衛淵就盯著曉漁的臉仔細地看。“我臉上有花?”“你修為略差,開不出什么好花。”“那我長得難看?”衛淵沉吟片刻,誠懇道:“比我好看一點點。”曉漁愕然,一劍出到半途,怎么都刺不出去了,然后嘴角也壓不住了。“你沒事做了嗎?青冥不用管了嗎?跑這來閑聊,這么閑嗎你?我的永安城搞好了嗎?”曉漁扔出一連串的問題。衛淵長身而起,道:“好了,人也看到了,因果也有了,我現在也知道該怎么做了。走了!”曉漁皺眉:“你想做什么?”衛淵微微一笑,道:“想做什么不重要,反正為了你們,我什么都做得出來!”看著衛淵遠去的身影,曉漁忽然大怒:“你給我說清楚了,”你們”都有誰?”遠遠傳來衛淵的聲音:“我不回答道基的問題。”……吳國,寶家祖地。寶蕓正襟危坐,問:“你怎么又來了?”衛淵道:“跟我走嗎?”寶蕓微微一笑道:“求我!”衛淵愕然,咬牙,臉上瞬間起了一層紅色,然后擠出了兩個字:“求你!”寶蕓直接拉起衛淵的手,道:“走!”“站住!”趙浮生從院門處繞出,目露殺機。萬里河山中,衛淵對少女陰陽道:“不用你!站著別動。”衛淵牽著寶蕓的手,一路向前。趙浮生直接站在當路,一不發。衛淵收了全部法力,只憑肉身之力徑自撞上去!兩人一觸即分,剎那間寶家祖地地動山搖,有長老被迫出關。趙浮生退了三步,眼見衛淵只退了一步,臉色一沉,也收了法力,直接撞上來,結果這一次又退三步。衛淵還是只退一步。衛淵便道:“拼肉身有點欺負你了,文斗吧!”趙浮生臉色鐵青,道:“拼肉身趙某還會怕你?秘境中趙某雖然欠了你一條命,但此事不可能退讓。待會如若失手殺了你,這條命賠給你就是。”衛淵搖頭:“你想多了。”趙浮生冷道:“你不信趙某會賠命給你?”“我信或不信都一樣的,反正你沒有賠命的機會。”趙浮生一不發,合身撞了上來,然后大地一次次震動,兩人也一次比一次退得遠。撞到第十次,寶家所有長老都不得不出關,再不出關就要走火入魔了。如山般的氣機落下,將衛淵和趙浮生牢牢鎮在原地,隨后數位長老出現,神情不一。一位長老剛被打斷了靜修,臉色鐵青,喝道:“胡鬧!”寶蕓對衛淵道:“被發現了,怎么辦?”衛淵環顧四周,嘆道:“看來一時走不了了,那就先談談生意吧。”_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