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滿關,春秋始建,歷朝歷代不斷修繕擴建,至大寧時,已成為真正意義上的軍事重鎮。
    天色漸暗,譚塵帶著李澤岳一行人向城墻下奔馳,有哨騎提前向關內傳遞了消息,雄關的城門緩緩打開了一條縫隙。
    五騎魚貫而入,
    薛盛已經在城門口等待了。
    “末將參見王爺。”
    薛盛抱拳行禮。
    “薛總兵。”
    李澤岳下馬,回了一禮。
    這是父皇手下的老將,他自然不能在禮數上虧了人家。
    神山幾人也都下馬,看向這位名聲赫赫的雪滿關主將,蜀西真正的話事人。
    沐素眼珠子滴溜溜地上下打量著這位威嚴悍將,之前聽二師伯說過,自家師祖都不一定能打贏這一位。
    “王爺請隨我來。”
    薛盛掃了眾人一眼,這也不是說話的地方,便率先領路,向關內走去。
    雪滿關并不僅僅是一個關卡,更是一座雄城,各項設施完善,有大量軍屬、百姓、商人在此生活。
    當然,在戰時,整座雄關內的所有人都要為戰爭服務,保障好后勤的一切事務。
    大戰一起,這座雄關變成了一座碩大的軍營。
    很快,一行人來到了總兵府,又稱安武伯府。
    薛盛軍功封爵,安武伯是他的封號。
    此時,總兵府內燈火通明,有軍士進進出出,步履急促,極為忙碌。
    就算是看到薛盛,他們也只是停步抬手一禮,隨后繼續去做了自己的事情。
    薛盛治軍,井井有條。
    他們并不知道李澤岳一行人的身份,見到是總兵帶來的客人,只是看了一眼,便繼續忙碌了。
    薛盛徑直帶著李澤岳一行人進了內院茶室。
    “王爺請。”
    薛總兵把李澤岳請到了上首位置,隨后自己坐到了他的左手邊。
    譚塵自然而然地去倒茶,其余人隨意就座。
    “王爺,此去不過三四日,傷勢便已恢復到如此程度,神山醫術,果然高深。”
    薛盛笑著說道。
    李澤岳點點頭,道:“薛總兵,還未來得及介紹,這位是郭卓郭師伯,這位是參盧參師伯,這位是……我的小師妹,當代神山圣女,沐素。”
    說著,神山眾人起身,向薛盛行了中原禮。
    薛盛起身還禮,目光聚焦到沐素身上時,多看了一眼。
    這么年輕的神山圣女,我當年還見過一個。
    “神山大名,在下早有耳聞,今日終于正式認識了三位。”
    郭卓雖作為大師兄,可他不善辭,并且知道這位是皇帝的忠實馬仔,不是很愿意說話。
    于是,二師伯參盧滿臉笑意道:“蜀中一地,有薛總兵在,方才得以安穩那么多年,如此說來,我神山也得了薛總兵的恩惠。”
    “參兄客氣了,日后還需我們彼此守望相助才是。”
    薛總兵又拱了拱手,話語似意有所指。
    既然王爺把神山大師兄二師兄都帶來了,就證明……他與神山的關系,得到了某種程度的進展。
    幾人再次入座。
    “王爺,末將把黑先生與盜圣大人請來?”
    “先不必,稍后再說吧。我今日前來,實有要事來告訴薛總兵。”
    “王爺請說。”
    薛盛表情嚴肅道。
    李澤岳沉吟片刻,問道:
    “薛總兵,霜戎這幾日攻城,你可曾摸清他們的兵力?”
    “末將根據這幾日的情況來看,霜戎可戰兵力,不過八萬。”
    薛盛說這話的時候,表情帶著幾分不解,還有幾分思慮。
    李澤岳了然了,喃喃著:“果然如此。”
    隨后,他的表情認真,接著道:
    “薛總兵,我這里有些猜測。
    根據神山的消息以及我自己的分析,霜戎此次用兵,極有可能是三線出擊,雪滿關只是其一。
    其主力極有可能已然趕往西域,趁都護府兵力空虛,拿下西域諸城。
    前來攻打雪滿關的力量,或許只是幌子,霜戎聲東擊西之計。
    第三線,據我外公所,恐怕已經進逼月輪,企圖把那里也變成他們的牧場。”
    聞,一旁的譚塵瞪大了眼睛,隨后看向總兵。
    薛盛沉默著,眼神中沒有意外之色,只有一抹了然。
    想來,這三天他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,想到了霜戎主力并不在此的可能性。
    薛盛端起茶杯,緩緩道:
    “王爺,此番戰事,或許確實如您方才所說的那般了。
    這些日子,末將一直求穩,居城固守,未能摸清敵方底細,沒有與其野戰,只怕中霜戎之計。
    如今看來,倒是錯了,一直穩守城池,才是真正入了霜戎的謀劃。
    若是他們的主力當真已然北上,留在雪滿關的這一部,想來……一方面是想聲東擊西,另一方面,便是想把雪滿關的兵力釘在這里,以免有其他動作。”
    說到最后,薛盛無奈地笑了兩聲:
    “沒想到啊,打了一輩子仗,在陷陣營里給陛下扛了半輩子旗,
    臨到老了,被霜戎那小汗王那么容易給唬住了,躲在城里當王八讓人硬生生打了三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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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李澤岳適時笑了兩聲,既是寬慰又是揶揄道:
    “岳丈大人常與我說,凡遇戰事,薛總兵每每為先鋒大將,必沖鋒在前,不計傷亡,陷陣死戰。
    今日一看,岳丈所不實,薛叔這分明是老成持重的大帥,凡事謀后而定,以大局為重嘛。”
    “哈哈哈。”
    二殿下一聲薛叔,叫得薛盛滿臉笑意,拍著胸脯,豪邁道:
    “王爺,既已摸透那霜戎小汗王的算計,那末將就明白怎么打了,區區不到八萬的兵馬,也敢在俺面前叫囂。
    還請王爺放心,五日之內,盛必取下敵帥首級!”
    薛盛的笑聲中氣十足,威嚴的臉上滿是狂傲與自信,他仿佛回到了年輕時,于陛下帥帳之中,群雄薈萃,一個個大喊大叫著,說著如若不成提頭來見,爭搶著大戰軍功。
    “薛總兵莫要著急,此戰還需先行試探,真正摸透敵方虛實,再伺機而動。”
    李澤岳微笑著說了句屁話。
    薛盛點頭稱是。
    “另外還有一事。”
    “王爺但說無妨。”
    李澤岳沒有猶豫,道:
    “我欲從雪滿關調兵入月輪。”
    薛盛也沒有猶豫,拱手應道:
    “末將遵王爺安排。”
    李澤岳有些詫異地看了薛盛一眼,按理說,藩王是無權調動邊關兵馬的。
    隨即他也很快明白過來,那是在常規情況下,如今的情況,是霜戎三線南下,堪稱全面進攻的國戰,如若讓霜戎得了月輪,這也是大寧的損失。
    薛盛是大寧西南雄關話事人,蜀西最高軍事統帥,又是陛下心腹,有一定的自主權,他也知道王爺與神山關系密切,既然開口此事,必然是有所安排。
    薛盛綜合分析之下,故滿口答應。
    李澤岳想了想,還是沒有讓薛盛擔此責任,從懷中掏出了御賜龍紋玉牌,刻著碩大的蜀字。
    薛盛怔了一下,隨后收斂表情,嚴肅起身,鄭重單膝跪于李澤岳身前,擲地有聲:
    “末將,謹遵王爺軍令。”
    “薛總兵,月輪亦為我大寧國土,今我大寧十萬大山山民,欲往月輪開辟家園,此為幸事。
    奈何西有霜戎蠻夷,欲出兵月輪,侵我國土,奴我山民,此事何解?”
    薛盛抬頭,一字一句道:
    “回王爺,陛下曾,
    犯我大寧天威者,盡誅之。”
    奏對完畢,算是給李澤岳此次從雪滿關調兵定了性,給了官方說辭。
    隨后,李澤岳緩緩將薛盛扶起,微笑道:
    “薛叔,我不能在雪滿關多待,需即刻前往月輪。
    過幾日,我外公會帶神山的人來雪滿關,與所調兵馬一同入十萬大山,趕赴月輪。
    神山會召集山民力量,與大軍一同行動。
    至于具體所調多少兵馬,薛總兵可與神山大祭司商量后決定,可萬萬不能使得關內空虛。
    至于糧草之事……”
    說到這里,李澤岳遲疑了。
    一旁,參盧連忙道:“殿、王爺莫要擔心,大軍既是幫我十萬大山驅除敵軍,一應糧草自有三千山寨負責籌集,大軍只需帶上趕往十萬大山這幾日的口糧便是。”
    “那便這么說定了。”
    李澤岳拍了拍手,算是給此事蓋棺定論。
    隨后,他看向譚塵,道:“你可領兵入月輪。”
    譚塵拱手應道:“是。”
    薛盛沒有說話,認可了這個安排。
    譚塵本就是武舉第一,軍事謀略、兵法策論,理論知識極為扎實,只是武殿試時因連番大戰體力不支敗給了武狀元盧烈,憾居榜眼。
    經過這半年的帶兵實踐,譚塵已經有了一定的統兵能力,到時候再給他配兩個經驗豐富的副將,一切就都穩當了。
    薛盛知道譚塵是李澤岳的心腹,他也很喜歡這個有天賦的年輕人,多培養培養,不是壞事。
    “跟對人是真重要啊……”
    薛盛咂了咂嘴,但也沒什么羨慕的,畢竟他也是十幾歲的年紀跟了陛下,幾十年過去了,他已成了邊關統帥,身居高位,勛爵加身,封妻蔭子,只要后半輩子不犯什么大錯,他就能穩穩當當地壽終正寢。
    說不定還能陪葬皇陵呢,呵呵。
    想到這里,薛盛腦海中不可避免地浮現起一道儒雅的身影。
    張回。
    “唉……”
    他搖了搖頭,有些遺憾,也有些懷念。
    當年他們那幫人里,只有張回自己是大家族出身,聰明又自負,操勞一生,最后卻得了如此結局。
    或許,只有那可造福江南幾百年的白鹿堤旁的石碑,才是他曾實實在在存在于這個世上的證據。
    只可惜,連那座石碑也被群情激憤的江南百姓們推倒了。
    可悲,可嘆……
    一旁,李澤岳正與郭卓說著話。
    “下山時,外公曾與我,由二師伯帶我入十萬大山。”
    “正是如此。”
    郭卓與參盧點了點頭。
    “我還有兩位同伴,便是我那護衛與盜圣老爺子,稍后,我會請祁老爺子隨我入-->>月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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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盜圣大人若愿出手相助,神山與三千山寨必有厚報。”
    參盧是人精,他知盜圣這樣的高手,就算是二殿下也需用人情請他相助。
    李澤岳笑了笑,微微點頭:“參師伯客氣了,都是一家人。”
    沐素在一旁看著他們交涉,弱弱地咳嗽了兩聲,看向李澤岳道:
    “李師兄,我是跟你一塊行動嘛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