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功與過,孰大?”
    李澤岳嘆了口氣,隨后搖了搖頭。
    若是青回堤洪水徹底爆發,江南就完蛋了,死亡人數與造成的損失是不可估量的。江南一亂,后方不穩,邊關也必然會出大事。
    他不能站在現在和平的角度去思考問題。
    “殿下,聽說蜀地也有一座那么厲害的大堤?”
    陸姑蘇牽起他的手,笑吟吟地問道。
    李澤岳回過神來,嘴角出現一抹笑意,微微頷首:“是啊,川主堰,想來應當也是極為壯觀的。
    到時候,我們一家去看看,祭拜下當年的李家父子?!?
    “好啊?!?
    陸姑蘇點了點頭。
    李澤岳又帶著陸姑蘇在堤上轉了轉,隨后道:“走吧,咱們去江都,去見一個人。”
    “誰???”
    陸姑蘇好奇道。
    “一個……十三衙門真正的男人?!?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江都,斯縣。
    這是一處墓地,一個墳頭立在那里。
    普普通通的石碑上,上面刻著名字。
    呂厚。
    他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捕頭,六品武者,在江都府任職已久,沒破過什么大案,也沒犯過什么大錯。
    可,如今的江南還能如此的繁榮穩定,卻是長眠于地底的這個捕頭,以生命換來的。
    有婦人帶著孩子跪在墓前,哭泣著。
    李澤岳和姜千霜站在他們身后,再往后,是繡春衛與江都府十三衙門官員。
    陸姑蘇和曉兒遠遠地站在馬車旁,望著那處。
    婦人和孩子是呂厚的妻兒,等他們上完香,又轉過身,向李澤岳磕了個頭。
    李澤岳沒動,受了這一禮。
    自己給了他們很重的撫恤,他們不懂自己的丈夫父親立了多大的功勞,他們只知道眼前的年輕人是大官,給了他們很多錢,如果他們不跪,他們心里會不安。
    李澤岳彎下腰,對婦人道:“大嫂不要心疼銀錢,盡管供孩子讀書,頓頓讓他吃肉,江都府衙門年年都會有恤銀送來,你們不必擔心。
    以后孩子長大了,可以讓他來錦官城找我。”
    說罷,李澤岳解下了腰間佩刀,遞給了那個孩子。
    刀有些舊了,但制作非常精良。
    刀柄處,刻著三個字。
    八十三。
    孩子接過,摸了摸刀,眼眶又紅潤起來,但他很堅強,沒有哭出來。
    他認得這把刀,是他父親的佩刀。
    “謝謝大人,謝謝大人?!?
    婦人帶著孩子又跪下磕頭,隨后去了一邊等待。
    李澤岳和姜千霜向前走了兩步。
    身后的十三衙門探子們一臉肅然。
    墓碑旁有小樹,輕輕搖曳著枝椏。
    李澤岳盤膝坐在了墓前,姜千霜從腰間解下酒葫蘆,遞給了他。
    李澤岳接過,拔出塞子,往地下灑了些,隨后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。
    “你是個好喝酒的,你不是匯報給我說,刀是你喝完酒丟的嗎?
    今天,我給你帶來了些好酒,叫琥珀,給你嘗嘗?!?
    李澤岳笑著,看著墓碑上的名字,道:
    “你丟的刀,很巧,剛到京城,就被我買到了。
    那個時候,我剛剛成十三衙門總督?!?
    “年初,你跟著當時的江都十三衙門總捕,那張回的心腹,去了大堤上,看見了他們對大堤動手腳。
    你知道自己人微輕,又害怕暴露,寫信是送不到京城衙門總舵的。
    竟然想出了這么個餿主意,喝醉酒丟刀,把刀扔在去京城的商隊里。
    商隊發現之后,一定會急著處理掉,畢竟,有編號的十三衙門佩刀,屬于軍械了。
    你也在賭,賭這把刀會出現在京城。
    只要出現在京城,就一定會引起衙門的注意?!?
    “我寫信來質詢,你也是能扯,竟然真把喝完酒丟刀寫進情況匯報里,你那江都府上司知道你嗜酒如命的事,竟然真相信了?!?
    “他相信,我不相信啊。你也知道我不會相信這么個荒誕的理由,定會派人來查?!?
    “那個時候,你也猜到自己會死了吧。”
    李澤岳搖了搖頭,往地下倒了一口,又自己喝了一口。
    “你說你,一個月三兩銀子,拼什么命啊。”
    此時,有風吹來,拂過了墓旁的小樹,輕輕搖曳。
    “我看,你就是惦記著我手上這三百兩的撫恤?!?
    李澤岳笑了笑,把葫蘆中的酒全部灑在了地下。
    “江南現在很好,一切都很好,你的妻兒,以后也會過的很好。
    大堤沒塌,張回死了,一切都和以前一樣。
    只是……”
    李澤岳撐著膝蓋站起身,輕輕嘆了口氣。
    “只是,
    十三衙門,少了個好捕頭?!?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姑蘇城,
    藏雨劍莊,后山。
    劍爐旁。
    一個老者穿著布衣,正打量著手中剛剛出爐的寶劍。
    這柄劍曾經名為九天,是陳一的劍。
    回爐重造后的九天,劍身上的裂痕終于不見了,經過長達數十日的重鑄,這柄劍終于重新煥發出了當年的光彩。
    當然,它的材質比之當年更好,鑄劍師的技藝也更加高超。
    它,比當年更強。
    劍身上,流淌著內斂深邃的幽光,光滑如最上等的古玉。經過淬火的洗禮,浮動著若隱若現如云霧冰裂般的紋路,這是它的刃紋。
    劍柄為海沉木深色為主體,又以暗金色絲線編織成回形云紋,與暗金色劍格相襯。
    黑檀木劍鞘放在一邊,呈玄黑色,深沉內斂。
    陸聽風打量著它,越看越覺得滿意,比之當年更滿意。
    現在,這柄劍沒有名字了,經過這一次的淬煉,它與九天,已然不是同一把劍。
    陸聽風長呼一口氣,坐在了躺椅上。
    他緊趕慢趕,終于給它鑄好了。
    “锃——”
    劍身微微顫抖,自顧自地亮起一抹毫光。
    陸聽風腰間,落云也輕顫一下,作為回應。
    “嘿……”
    陸聽風笑了笑,還好,劍的靈性沒有被磨掉。
    “算算日子,也該回來了吧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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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明天把江南劇情結束,開啟下一卷。
    回京結婚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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