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樣是當丫頭,銀柳卻是被發賣出來的,她才要避過去不接話,銀柳就伸手捏了她的臉,細細打量了她的眉目,冷哼了一聲,甩開手去,賣人的時候往大了說,說是八歲了,實則七歲多,這兩年就沒吃過飽飯,頭發細黃骨瘦如柴,叫她這一甩差點兒摔到地下。
“小毛丫頭生得倒好,要是主家在,說不準就能出頭,可惜了了。”一面說一面笑,翹起腳來,看酒盅里頭干干凈凈半滴殘酒也無,嘴里嚼了兩聲,自家往屋里去睡。
石桂把碗盤碟子都收拾了,聽見陳娘子屋里鼾聲如雷,銀柳又把屋子反鎖了,她進不去,也不想進那間屋,干脆就坐到桌上抱了膝蓋。
天上只一輪殘月幾顆星子,她身上穿一件舊襖,還是幾年前年景好的時候裁的,穿了三個冬春,袖口領口早就起了毛邊,此時緊緊攏住了,將將能擋夜里的寒風。
莫名其妙到了這地方,以為這輩子就是在村里頭過活了,再沒想到經了一旱一蝗,她連自由身都沒了。
到了小城鎮,才知道鄉下的日子過得有多苦,上輩子的事只余下零星碎片,這輩子要過得好,腦筋不活不行,她已經學起撿蠶,想著能攢下一架織機來,送喜子去讀書,替秋娘石頭夫妻養老。
哪知道先是一春蠶僵未結繭,跟著又是大旱天,再跟著又鬧蝗,一家子就這么垮了,可活著就是希望,活著就能想辦法把日子再過回來,要是石頭爹落下病,喜子再不好,這個家就散了。
石桂生下來就少哭,此刻仰了頭,拿手背去抹眼角邊的淚,無可奈何,卻又非做不可,她知道自己的身價銀子是五兩,轉了一道手還得賣得多些,像杏子這樣三十兩的姑娘是因著會點茶生得好,叫人買去是當妾的,伸手摸摸面頰,只要攢出這錢來,就能給自己贖身。
像劉家似的,到鎮上去,開小鋪子做買賣,喜子還能讀書,比看天吃飯要保險得多了,石桂打定主意,搓搓手呵上口熱氣,往陳娘子屋里打地鋪睡了。
第二天一早,石桂就起來把被罩拆了,這被子也不知道多少人蓋過,邊上都油得泛光,她人小力薄,好容易錘打干凈,卻怎么也絞不干,支到竹桿子上滴了一地的水。
陳娘子昨兒貪杯,早起看見被子洗曬了,桌上有小米粥跟攤面餅子,到底喜歡石桂肯干,銀柳又沒起來,她坐下吃粥時,沖那屋子冷笑一聲。
石桂只當沒瞧見,把自己收拾干凈,連桌上的碗筷都洗了,跟著陳娘子出門,來的時候心里害怕,沒有多看,買湯的時候也只走到巷子口,這一路出來,才見著煙火人家。
鄉下那樣苦,可這兒竟不一樣,石桂沒見過,只當是繁華了,可卻還聽見人嘆,這一干旱連著吃食都少了,麻油價貴,點茶拌面都少有,說這話的總算還有面能吃。
陳娘子一面走一面教她規矩,無非是叫她眼明心亮些,能干的事搶著干了,石桂聽著連連點頭,還央求陳娘子,下回再去蘭溪村的時候,替她捎個信。
消夏的別墅自是建在山里的,坐了舟船,行了二九水路,還走了一段山路,石桂常跑田埂地頭,陳娘子也是走慣了路的,腳下邁步倒快,繞過竹林再往前去就是宋家的松竹精舍了。
說是精舍,實是個大宅子,原是想造得小巧精致些的,可家里這許多人,人人要有院有屋,還有侍候的下人,越建越大,把后頭的竹林都挖去一半,只在里頭留下個茅草屋子來,算是給老太爺住的精舍。
沒主家在,門上便懶洋洋的,陳娘子拍了門,好一會兒才來應,也不引路,叫她自家進去,石桂再沒想到竟是這么一棟大宅,從角門進去繞了好幾條回廊,這才到了廚房。
這宅子是預備了給許多人住的,院子大廚房也大,院里圍了籠兒養雞,里頭三個灶臺只一個點著火,陳娘子叫一聲鄭家姐姐,里頭便出來個小丫頭,看著十來歲,先叫一聲陳媽媽,跟著掃一眼石桂,臉上堆了笑,拿了一碟子麻糖桔子出來。
兩個人敘話時,那丫頭便燒茶,石桂趕緊給她打下手,看了一會就知道她要什么,遞柴打扇,輕聲問那姑娘叫什么名兒,石桂殷勤,她便也笑一回:“我叫葡萄。”
石桂接口便叫她葡萄姐姐,陳娘子一路都透出話來了,若是鄭婆子不要她,接下來的去處,便沒這樣輕閑了,這別苑活計少錢還多,她自然想留下。
鄭婆子打量她一回,皺了眉頭:“就沒再大些的了?”
作者有話要說:長評加更章
懷總腰斷了
謝謝妹紙們的留
懷總要沖榜,每條留都很重要呢~~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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