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洛好容易止住了不哭,回了院子見著張姨娘縮在床上,眼淚立時就淌了下來,她此時半點也不想著程家的好了,心里不住后悔,早知道是這樣,程夫人跟思慧兩個再她,她也不不會想著嫁進程家去。
張姨娘頭上綁了帕子,她這回算是結結實實吃了虧,可安姨娘也沒能討得好去,側了半邊身子,一動就身上疼,知道女兒來了,身子都翻不過來,到這會兒也跟明洛一樣,曉得后悔了。
要是老老實實的,說不得太太就能給明洛再尋一門好親事,可她怎么能咽得下這口氣,這是在挖她的心頭肉!
明洛全無辦法,趴在張姨娘身邊嗚嗚咽咽的哭,張姨娘事到臨頭,后悔比害怕更多些,她摸摸明洛的手:“姨娘走了,你可別叫丫頭們拿捏了去,太太必得給你配新人的,若是能留下絲蘭綠腰來,總還有人替你出頭,一個也留不得,你就跟六丫頭走近些。”
到得這會兒,她又想起蘇姨娘跟明沅來:“我是不中用了,原來看著溫柔的背地里藏奸,你萬不能信了四丫頭,離她遠著些,碰到她哪一個都不沾好。”
明洛原來聽見這話必是忍不住要跳腳的,這會兒卻哭的梨花帶雨,她哪里有什么決斷,知道張姨娘說這些是怕她走了,自家叫人欺負了去,她一面抽著氣哭一面立起來:“我去求求太太……”
“可不能去,萬萬不能再觸了太太的霉頭,別個都定下了,只你沒個著落,太太但凡不上心,你可怎么好。”悔青了腸子也是無用的,嘴上的禍已經闖了出去,這會兒只盼著等傷好了再發(fā)落。
張姨娘困倦極了,身上有傷抹了藥吃了藥湯,卻還拉著明洛不肯放:“我那鑰匙藏在何處你都知道,屋子里的東西,你俱都收好了,這些往后都得攥在手里。”
明洛一徑聽一徑哭,等張姨娘說倦了睡過去,她叫了個院里灑掃的小丫頭子過來:“你去看看六姑娘回來了沒有,悄悄把她請了來。”除了明沅,她也找不到人幫她拿主意了。
張姨娘自然都灰了心,顏連章是嚷嚷著把她們趕去莊頭上的,都這個年紀了,難道還能跟蘇姨娘似的懷了身子回來?那便是這輩子都回不來了。
小丫頭子聽命往小香洲去,在門口差點兒撞上明湘,明湘先還不敢往棲月院去,回了小香洲枯坐,屋里丫頭沒一個往她跟前湊,明沅既不在,她心里起了念頭也拿不定主意,想著往棲月院去的,可顏連章夜里那通脾氣把她嚇得發(fā)抖,紀氏的目光跟刀子似的刮在身上,她頭腦昏沉沉的,坐得會子叫一聲:“彩屏,你去看看姨娘。”
若換在平日彩屏必有話要說,可這回她竟只低應了一聲,卻不出門,整個棲月院都要叫關住了,紀氏打的就是各打五十大板的主意,若仔細論起來,還是安姨娘的錯處更大些,她做的事,不合當家太太的心意。
明湘見指使不同丫頭,這時節(jié)也沒人肯去,安姨娘那里的玉屏,已經叫她娘老子領回去了,明湘哪里還能分神去想丫頭們,她一直屏著這口氣兒,干脆立起來往棲月院去。
安姨娘身上沒什么大傷,只臉上一道道的看著駭人,她看見女兒來便先哭起來,明湘還不知就里,她卻坐起來抱著女兒:“姑娘,姑娘好歹去求求太太,萬不能把我攆出去。”
明湘一聽就懵了,她知道紀氏定要重罰的,可怎么也想不到竟要把安姨娘趕出去,她怔得會子卻不流淚了,她一夜都在想著這事兒是怎么出了岔子的,張姨娘打上門來,她心里明白不獨怪張姨娘一個,自家親娘定沒少在里頭拱火,可到了這地步,再想著誰對誰錯也是無用,連哭也是無用,怪安姨娘更是不必開口,見她身子打顫,伸手撫一撫她的背。
“我去求太太。”明湘這話一開口,安姨娘立時松得一口氣,她看見安姨娘點頭,端了湯碗送到她嘴邊,府里這會兒還給她熬了三清茶,好叫她去一去心頭的火氣,明湘扶著安姨娘喝下,把空碗擱到架子上:“我這回去求了太太,往后姨娘的事,我便再不會開口了。”
眼見得安姨娘面色煞白,明湘垂了眼眸不再看她,只覺得心一寸寸涼透了:“姨娘,好自為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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