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龍二人的殘魂走向灰海，蕭索而又寂寥。
驀地。
蒼老而悠揚的歌聲，從渡口邊飄來：“天南無所歸，紅塵縱逍遙。”
“人若來欺我，地染三尺紅。”
“天若來欺我，罵聲賊老天……”
七大人渾身一震，停下腳步，向渡口望去。
隻見，老酒鬼和虛天一起登岸。
老酒鬼麻衣長袍，頭發(fā)亂糟糟的，健步如飛，遠(yuǎn)遠(yuǎn)喚道：“老七，不等大師兄就走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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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大人隻是一道殘魂，沒有眼淚，但雙眼卻被一片濕潤的霧紗籠罩，彷佛回到年少時，奉師尊之命，蹲在天南生死墟外等待等待大師兄外出曆練歸來。
當(dāng)年大師兄也如現(xiàn)在一般，一邊哈哈大笑喚他老七，一邊快步急奔而來。
隻不過那時的大師兄還很年輕，臉上沒有皺紋，也不像現(xiàn)在這邋遢，英俊的臉上滿是笑容。
今日不再是久別后的相聚，今夜沒有別的師兄弟一起把酒相慶，沒有師尊的突然到來，想來大師兄也沒有驚心動魄的故事可以講一整夜。
當(dāng)年那些人，隻剩他和大師兄了！
但大師兄來了，出走多年，他們依舊是最親的師兄弟，沒有比這更珍貴的。
“大師兄，大師兄……”
七大人努力將自己的殘魂更加凝實一些，快步迎去，與老酒鬼相擁在一起，喜極道：“我就一道殘魂，哪知道大師兄你是否還活著？謝天謝地，大師兄還在，天南的傳承當(dāng)不會斷了！”
“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，來世，我尋遍六道，也肯定找到你的轉(zhuǎn)世身，親自教你天南的修行法。”老酒鬼道。
七大人一口答應(yīng)下來：“好，我們還做師兄弟。”
虛天邁著輕緩的腳步，慢吞吞走來：“何須尋遍六道，隻要老夫一句話，石北崖敢不安排妥當(dāng)？到時候，你直接去他轉(zhuǎn)世之地接人就行。看什看，老夫是代表命運神殿還你死族的人情，放心，地獄道那邊，命運神殿會罩著死族的。”
時間長河一戰(zhàn)，若非死族舉族死神祭拖住了人祖，命運神殿很可能已經(jīng)全軍覆沒。
七大人恭恭敬敬向虛天一拜，隨后，與老酒鬼揮手告別，心中再無悲戚。
送走七大人等人，虛天找到了海尚幽若的殘魂。
海尚幽若遭到嚴(yán)重的時間反噬，是死在時空風(fēng)暴中，沒能像禪冰和修辰天神一樣重凝肉身。
好在，殘魂沒有湮滅。
“下一世是準(zhǔn)備投胎人間道做生靈，還是重回命運神殿修行？亦或者，你再等些時日，老夫可以臨時娶一姬妾，若她懷上，說不定來得及。”
虛天對海尚幽若甚是疼愛，很想讓她做自己的女兒。
海尚幽若很開朗，笑了笑：“地獄界早就待膩了，下一世，我想去人間看看。老家伙，你幫忙運作運作？”
虛天露出失望之色，旋即想到什：“人間道要大變了，太清苦，成神不易，直接轉(zhuǎn)世去天庭吧！我在天庭那邊也是有門路的，真理神殿和五行觀都是不錯的選擇。”
送走海尚幽若以及無數(shù)命運神殿的神靈、圣境修士，虛天這才與老酒鬼一起，向永神海而去。
“你真有把握，喚醒他的人性？”虛天對老酒鬼的話，持懷疑態(tài)度。
畢竟，列位始祖，以及池瑤和鳳彩翼這些人都失敗了，區(qū)區(qū)一個酒鬼能有什用？
“你知道帝塵是在哪悟出無極神道的嗎？”
“你知道帝塵當(dāng)年被廢修為，也陷入過相同的狀態(tài)？隻不過，那時的他極致弱小，今日的他極致強大。但又有什區(qū)別？都是人與天在斗。”
“當(dāng)年斗贏了，所以無極生太極，無中生有。”
“今日要是斗贏了，人性自然勝過天之神性，無情生有情。”
“你要明白，若一件事有隱患，那隱患一定在源頭上。”
虛天見老酒鬼得意洋洋的模樣，這才覺得似乎有戲。
天之所以希望張若塵人性戰(zhàn)勝天之神性歸來，最根本的原因在于紀(jì)梵心。
紀(jì)梵心先是奪取了白玉神皇的道，又擊殺慕容主宰，手段極為凌厲，一直在蓄力的感覺。
一個修煉生命之道的精神力修士，不斷奪取始祖大藥干什？
虛天每次遇到紀(jì)梵心，都感覺滲得慌，如墜冰窟。
隻有張若塵人性歸來才壓得住她！
至于許多昆侖界修士期待的不動明王大尊，虛天并不看好。認(rèn)為，這種情況，不動明王大尊歸來，反而是一件禍?zhǔn)隆?
兩大至強斗法，必又是一場天地浩劫。
張若塵不僅僅修為強大，更有平衡和團(tuán)結(jié)全宇宙修士的獨特人格魅力。
這一點，無人可以代替。
永神海的邊緣地帶。
池瑤、木靈希、般若、羅、洛姬、凌飛羽、白卿兒、月神、無月、閻折仙、魚晨靜、敖玲瓏、孔蘭攸、明帝、血后、夏瑜、小黑、血屠、阿樂、瀲曦、魔音等等親友齊聚。
子孫和弟子輩的池孔樂、張紅塵、閻影兒、張羽煙、張傳宗、張星辰、張穀神、張北澤、張素娥、張霓彩、張初念、寒雪、青箐、青夙、葉落塵、夜游亦已到了七七八八。
也有商天、軒轅漣、項楚南、青絲雪、風(fēng)巖、風(fēng)兮、韓湫、璿璣劍神等人聚集。
大大小小的神靈，多達(dá)上百位。他們中，有的失去神源，有的隻剩殘魂。
都準(zhǔn)備做最后告別，便赴輪回。
相助張若塵衝擊始終如一巔峰，有太多修士失去神源。
像無月、小黑、閻影兒、張羽煙這種主修精神力的神靈，反而修為還處在巔峰。
如白卿兒、魚晨靜這些神武同修的神靈，哪怕失去神源，也還可以嚐試用精神力修為對抗下一次的元會劫。
這場席卷全宇宙的末日戰(zhàn)爭，劍界星域是衝突爆發(fā)的，卻是傷亡最輕的一方勢力。但在時間長河上推動歲月洪流時，在圍攻慕容主宰時，依舊死傷無數(shù)。
葉落塵、凌飛羽、張傳宗等人，都是戰(zhàn)死于這兩戰(zhàn)中。
始祖級戰(zhàn)斗，哪怕馀波，也能輕易殺死一片神靈，并不是每一個都能隕落得轟轟烈烈。
更多的，死于無聲。
來自萬界萬族的無數(shù)殘魂，神靈有，圣境也有，紛紛來到永神海拜別。
是帝塵的帶領(lǐng)，他們才能贏得與神界，與長生不死者的戰(zhàn)爭，方有輪回轉(zhuǎn)世的機(jī)會。
他們的確贏了，贏得了新生。
但帝塵，似乎卻要永遠(yuǎn)離他們而去。
“轟！”
一個七彩色的空間蟲洞憑空顯現(xiàn)出來，出現(xiàn)在數(shù)百外。
小七率先從麵飛出。
牛堅強、吞象兔、魔猿押解被神鎖縛住的鵝大和鵝二，從空間蟲洞中走出。
“走，兩個叛徒，還敢瞪眼，小心本座燉了你們！”
“是有一點狂。”
“它們可是追隨人祖的，修為強大，近乎化為不死鳥，有狂的資本。”
小黑急速衝向六獸，詢問：“可有找到女帝？”
小七搖頭。
小黑一把抓住鵝大的脖子，將它提起來，揮手就是一巴掌：“女帝哪去了？”
鵝大和鵝二早就被打回原形，化為兩隻大白鵝。
否則憑牛堅強、吞象兔、魔猿哪擒得住它們？
鵝大死死閉嘴，側(cè)臉，怒視小黑。
“啪！啪！”
又是正反手各一巴掌。
“別打了……真不知道，隻知女帝當(dāng)時被人祖封了修為，天始無終群山之戰(zhàn)一片溷亂，我們也被打蒙，哪顧得上她？”鵝二看不下去，如此說道。
小黑將鵝大扔了出去：“既然什都不知道，宰了吧！”
“你敢，我們可是帝塵養(yǎng)大的。”帝塵不開口，誰敢宰我們？”鵝大終于說話。
鵝二道：“我們雖跟隨人祖學(xué)道，但并未做任何危害世人的事，憑什說我們是叛徒？說起來，張紅塵也曾跟隨人祖修煉，還做了末日祭師的大祭師。你怎不敢殺她？”
“說起來，他自己就是人祖的徒孫。”鵝大道。
“…………”小黑一時怔住。
老酒鬼的聲音，遠(yuǎn)遠(yuǎn)傳來：“別殺了！這兩隻鵝，是老夫從帝塵那偷的，鵝大是老夫送給人祖的，留著它們還有用。”
老酒鬼帶著這群神獸，來到永神海邊，以精神力向坐在神海中心的張若塵喊話：“帝塵，當(dāng)年你在臨行客棧問的那個問題，老夫已經(jīng)有答桉了！”
“白鵝能夠欺負(fù)黃牛，隻因它斗志昂揚，叫聲鏗鏘，不懼而無畏。但卻先天不足，力量有限，遇到真正厲害的屠夫，就隻有待宰的命。所以，它不過是虛張聲勢，欺軟怕硬。”
“黃牛雖力大無窮，但卻被一根小小的繩索縛住，甘于認(rèn)命，勞苦一生。哪怕被白鵝擰下一撮毛，被欺負(fù)得圍繞欄桿旋轉(zhuǎn)逃躲，也不敢反擊。”
“不過，這天底下，最不該做的事，就是將老實人逼急了！”
“屠夫?qū)⑺萍绷耍獨⑺匀猓圆疟凰荒_踢死。”
“三者中，屠夫是上位者，在他眼中白鵝和黃牛皆是家禽，自認(rèn)為可以隨意宰殺。但正是因為這份自以為是，所以才會死在牛蹄之下。”
“當(dāng)年你問我，黃牛懼怕白鵝，白鵝懼怕屠夫屠夫又死于牛蹄下。三者到底誰更強？”
“老夫要告訴你的是黃牛、白鵝、屠夫，每一個的性格都有兩麵性，恰如這世間的蕓蕓眾生，斗志昂揚者，可能是虛張聲勢。膽小怯弱者，或許有驚天之舉。運籌帷幄者，可能是自以為是。”
“正所謂，人性永遠(yuǎn)都不完美，有其可取，必有其可棄。謹(jǐn)慎之人多膽小，難有大作為。勇武之人多莽撞，易闖彌天禍。”
“三者誰更強？我認(rèn)為，誰能認(rèn)清自我，誰就更強。”
許多道目光望向老酒鬼皆很困惑，不知道他在講什。
牛堅強第一個不服：“我那時是還沒有頓悟，所以讓著它們。”
老酒鬼懶得理它，緊緊望向永神海中心的張若塵，眉頭漸漸皺了起來。
“你這招，根本沒有用。”
虛天搖頭，有些后悔帶老酒鬼來此丟人現(xiàn)眼。
“嘩！嘩！！！”
兩道佛光在虛空綻放，林刻和慈航尊者到來。
“我來試一試吧！帝塵吸收了我一萬世的功德，或可借佛法將他喚醒。”
慈航尊者看向林刻：“殘燈大師可否助我一臂之力？？”
“恭敬不如從命。”林刻道。_k